天帝待長成

假醉

逝雲待在屋內同禦璟無話可說,禦璟落得清靜求之不得,正往火盆裏添炭的時候,房外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便是姝蔓清亮甜美的聲音:“禦璟大人,你在嗎?”

禦璟從桌邊站了起來,說:“在,什麽事?”

姝蔓提著紅木食盒輕輕地推開了房門,輕巧地走了進來然後迅速地關上了門,說:“我帶了些鮮糕點過來。”

逝雲還伸著脖子在往姝蔓的身後看,有些失望地說:“清緣沒來呀?”

姝蔓故意跟也看了看自己的身後說:“很明顯了。”

“是她叫你來的嗎?”逝雲忽而又滿心期待地看著姝蔓。

“怎麽可能,姐姐叫我最近沒事別亂跑。”姝蔓走到桌邊,將食盒打開,露出幾碟精致小巧的糕點。

“那你過來……”逝雲轉臉一看禦璟,後麵的話就沒說了。

禦璟則假裝沒有注意到逝雲在幹嘛,可姝蔓卻在一旁偷笑,然後乖巧地說:“禦璟大人,這是我做的酸梅餅和蜜餞糕。每年府內梅樹結果時我們都會選取一些醃製,隻是不知道你喜歡是甜的還是酸的,所以一樣帶了一些過來先給你嚐嚐。”

禦璟看著桌上瓷碟和糕點,臉色並無太大波動,隻是客氣地對姝蔓說:“就叫我禦璟就可以了。”

“真的?”姝蔓聽了這話,十分歡欣,搞得一向冷麵的禦璟居然有些靦腆了。

逝雲不合時宜的將裹著紗布的右臂插到了兩人中間微微搖晃,成功引起姝蔓不滿的注意之後說:“清緣的傷勢怎麽樣了?”

“已經沒有大礙了。”姝蔓幹淨利落地把逝雲的手臂推開,有些用力,疼得他齜牙咧嘴。

然後,逝雲忍痛接著問:“什麽叫做沒有大礙?你能不能說清楚點?”

“殿下,我和姐姐都是本命屬水的人,水的自愈能力是最強的,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這條不上藥的胳膊吧!”姝蔓準是嫌逝雲話多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雖是這麽說,逝雲卻落寞地站在一旁,眼看著另外兩人眉目傳情。

逝雲消停之後,姝蔓才繼續對禦璟說:“你快嚐嚐看,哪一種比較合胃口。”

“禦璟,你們先聊著,我偷偷去看看她,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我保證!”逝雲明明知道禦璟一聽這話就不會答應,不過他還是趁機要往外跑。

這下不等禦璟開口姝蔓已經出手了。“那怎麽行!”姝蔓一把拉住了逝雲,還是那隻受傷的胳膊,頓時疼得逝雲直咬牙。

“姝蔓你別拉著他,”禦璟剛剛一發話,姝蔓就馬上聽話地鬆開了手,接著他又對逝雲說,“隨你便,你想害死清緣我也沒辦法。”

逝雲什麽也沒說,自知理虧坐了下來,不過依舊保留著不甘心的小眼神,眼看著麵前有人成雙成對,自己卻形單影隻,不由唉聲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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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狄旭正站在假山堆疊的朱亭中,遙望著北麵延綿數百裏的負雪山,臉上沒有笑容,似乎有些走神。

“大人。”

不經意間狄旭聽到了清緣的聲音,轉頭一看發現她在走廊那邊,雙手捧著一個小酒壇,臉上笑容可掬。

很快,狄旭也展露出了他一如既往的迷人笑容,說:“怎麽,你這是要請我喝酒?”

清緣小跑幾步來到狄旭的麵前,雙手將手中的小酒壇遞出去,說:“聽說您平日貪杯,我特地從樹下挖出來的。”

狄旭歡喜地將酒壇接了過來,迫不及待地拔掉了木塞,深吸了一口酒氣,然後說:“真香,是桂酒,你釀的嗎?”

“嗯,義父偶爾小酌兩杯,但是北華城常年冰封,除梅花之外再就很少花香,所以我每次外出都會帶一些花瓣回來,將花香釀入酒中。”見自釀的酒能合狄旭的心意,清緣十分歡欣。

狄旭聽後哈哈大笑起來,而後說:“多謝了。”

清緣卻感激地說:“哪裏,上次苦楝花的事情才是多謝了呢!”

提到這事,狄旭的笑容微微一斂,欲言又止,仰頭大飲一口,頓時桂香入鼻喉,便讚不絕口了。幾口下肚之後忽地又加了一句:“這酒我該給騰王殿下留一半。”

清緣聽後忙說:“不妥吧?昨天殿下在雷池那邊傷了肺腑,內傷沒有痊愈之前恐怕不宜飲酒。”

對方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這麽一來狄旭不得不點點頭,笑得卻有些無可奈何。

“大人慢用,我還有別的事,就先行告辭了。”

狄旭眼看清緣要走,馬上唉聲歎氣地放下了酒壇子,還故意磕了一下朱亭內的石桌,本要離開的清緣不解,停下腳步問:“大人怎麽了?”

“失職啊失職,有負天帝臨行之所托,無心飲酒。”一時間狄旭感慨萬千,仰天長歎故作惆悵。

清緣畢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顯然沒有見識過狄旭的套路,順勢問道:“大人所指何事,清緣能否替大人分憂?”

“騰王殿下的傷……”狄旭抬臂往府內西麵一指,忽就苦惱地說不出話來了。

清緣明白狄旭所指,馬上熱心地說:“我這就請軍醫來!”

“不妥不妥!”要不是狄旭攔著,清緣差點跑了,“你知道為什麽我們要說是太子殿下毀了雷石獸首嗎?”

清緣思考片刻即說:“太子殿下是儲君,一分一毫都關係著神族未來,義父雖不懼權貴卻處處要以大局為重,而騰王殿下隻是分封親王,若是讓義父知道,必然要以軍法處置。”

“對了!”狄旭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下意識的抬起了拿酒壇子的手,但為了配合自己憂心瞬影傷勢的情緒,一念之間又偷偷把酒壇子放回了桌上。

還好清緣沒有發現狄旭的小動作,忖量過後說:“那麽,請騰王殿下離府尋醫?”

狄旭馬上擺手否決:“重傷啊,不宜出行!”

“那怎麽辦?”如此一來,清緣被難住了。

狄旭看著清緣兩眼放光,馬上提點道:“姑娘,你醫術不差呀!”

“這……”清緣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就麵帶難色,關鍵是兩次救治他都沒得到什麽好下場,次次被吼,換誰都憋屈啊!

“怎麽了?”

清緣支支吾吾地說:“騰王殿下性情難以琢磨,清緣實在無能為力。”

這倒把狄旭給難住了,他自己都在那裏犯難,嘀咕道:“他脾氣是怪了點……”

“府裏最後的兩瓶雲花紫蜜已經用完了,況且雲花是高山花,不僅稀有而且還不耐嚴寒,所以在北境之地十分少見,”清緣望著銀裝素裹的負雪山說,“整個北華城裏,恐怕很難找到第三瓶了。我還是去城裏的醫館藥鋪裏問問好了,如果有的話我給您送過來。”

“雲花紫蜜也行。”狄旭答得有些勉強。

“我這就去找,運氣好的話也許能找到。”說罷清緣就匆匆離開了。

狄旭目送清緣遠去,苦笑道:“再聰明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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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降臨,瞬影靜靜佇立在房間內,沉思中又張開手掌看了看掌中的淺綠色的琉璃瓶,忽然聽到門外響起了極輕的腳步聲,他的嘴角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絲笑意,收起琉璃瓶後隨意找了張背對房門的凳子坐了下來。

很快,腳步聲停在了門外,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接著有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瞬影和顏悅色地回過頭去卻看到了向他招手微笑的逝雲,臉色馬上就僵了,怒道:“你來做什麽?”

“噓!”逝雲緩緩將房門關上,而後才小聲對他說,“你傷勢如何?”

瞬影冷哼一聲,睥睨視之,這時逝雲已經都到了他的跟前,上下打量著他說:“你氣色不行呀,傷得很重嗎?”

瞬影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你是有多希望我傷得很重?”

“我不是這個意思,”逝雲在瞬影身邊坐下,好脾氣地說,“如果你沒什麽大礙的話,我們可以抽時間去一趟負雪山。”

此話一出瞬影就把賭氣的事情給忘了,認真地說:“負雪山是父皇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

逝雲做賊似地小聲在瞬影耳邊說:“沒錯,這些年來我一直被關在中宮跑不遠,而你又一直待在西邊,正好這次我們兩個碰上了,過兩天等封黎看我沒那麽緊了,我們就一起去一趟!”

“那也不跟你一起去!”瞬影嫌棄地看了逝雲一眼。

“你怎麽還生氣呀!”逝雲用左手搭在了瞬影的肩上,卻被一手推開了。

瞬影起身走開幾步,什麽話都不跟逝雲說,逝雲見狀也不再自討沒趣,起身離開,留下一句話:“算了,等過幾天你傷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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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找到了,還真有!”

清緣披星戴月趕回來的時候,在狄旭房間中找到他的時候,聞到一陣濃烈的酒香,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了。

“大人,狄旭大人?大人……”

狄旭卻倒在桌邊,桌麵上是各種酒瓶、酒杯,怎麽叫都叫不醒,清緣看著自己手中的藥瓶,不由得歎了口氣,走出去的時候說了一句:“怎麽一個人喝酒能醉成這樣?”

可是清緣剛剛離開不久,狄旭卻睜開了眼睛,分明就沒有一絲醉意,偷笑著小聲說了一句:“醉?當我這些年的酒都白喝了?”說著,又拿起了半瓶就悠哉地往嘴裏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