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寬夢窄

東瀛觀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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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個題目,讀者也許以為我在日本觀看了鬆山芭蕾舞團演出的《白毛女》,或者欣賞了“前進座”的組織者、著名演員河原崎長十郎主演的《屈原》,再不就是觀摩了融音樂、舞蹈、故事於一爐的歌舞伎。不,都不是,我看到的是由形形色色的機器人表演的戲劇、美術、音樂節目。

機器人也會演劇?會的。按照中外的古代傳說,“他們”早就登上舞台了。中國古代典籍《列子湯問》記載,三千年前,中國有個名叫偃師的人,用木頭製成一個形態逼真、有感覺、會說話、能跳舞的伶人,獻給了當時的天子周穆王。穆王為“她”的優美舞姿和楚楚憐人的神態所迷惑,竟像對待真人一樣,深致其渴慕、愛戀之情。兩千多年前,在亞曆山大一馬其頓的古都,曾有一家機械木偶人劇院,那裏的由古希臘科學家赫龍發明、製作的機械木偶人也能說話和表演各種動作,一時轟動全城,震驚朝野,人們都以為是妙法天授,神祇顯靈。

不過,“機器人”這個名稱的出現,卻是近幾十年的事情。捷克斯洛伐克作家卡雷爾恰佩克在他創作的劇本《羅素姆萬能機器人》裏,描寫這個公司製造了一種既聽話,又勤勞,能幹活,一台可以頂替兩個半工人的機器人,投人使用後,使勞動生產率猛漲,利潤成倍增加,因而受到資本家的青睞。但卻遭到各國勞動者的激烈反對,因為機器人奪走了他們的飯碗,造成大量工人失業。他們聯合起來舉行罷工,並搗毀了許多機器人。資本家見勢不妙,便組織機器人軍隊屠殺和鎮壓工人。正當工廠主舉杯歡慶勝利的時候,躁動不安的機器人又起來造反了。他們聲稱,要結束人類對機器人的統治;機器人要取代人類,成為世界的主宰者。結果,人類慘遭屠殺,隻有羅莎姆公司的機器人設計師幸免於難。出於正義感和愛心,他設計出兩種專能製服原有機器人的新型機器人。於是,一場新的鏖戰又開始了……

當然,這是一部科學幻想劇,它同《未來世界》中惟妙惟肖的“700型”,同胸儲十萬馬力,身懷七大神力的鐵臂阿童木一樣,不過是出自科幻作家的想象。

機器人根本不可能征服人類,獨霸世界,這是確切無疑的了。但是,在新技術革命風起雲湧的今天,集各種尖端技術之大成的智能機器人,模仿人類動作,進行各種生動的表演,確已成為事實。在日本築波國際科學技術博覽會,我就親眼見到過這種“機器人王國”中的高級“人種”所表演的出神人化的精彩節目。

他們把能夠接收成千上萬個程序的先進電腦作為“人腦”,把由微型電視攝像管、光學係統和信息加工線路組成的視覺係統當作“眼睛”,用微型錄音機和分析線路組成“耳朵”,以精密的語言分析、語言合成、語言發送係統組成“嘴巴”,因此,具有靈敏的感覺和認識機能。通過事先輸人的程序,這些智能機器人可以自行判斷周圍環境,隨機應變,有選擇地采取行動、處理問題。

我在博覽會首先看到的是機器人音樂家奏曲表演。走進主題館,迎麵見到一位身材頎長的女郎形象的機器人正向觀眾頷首致意。頭戴彩色小帽,身著特製服裝,彬彬有禮的女解說員介紹說,這位機器人音樂家在向大家問好。這個被稱作“音樂家”的機器人十指纖細,動作靈活,腦後垂著幾十條秀發般的導線,頭部前方裝有一台能識琴譜的“眼睛”一微型電視攝像機,麵前擺著展放曲譜的譜架,機械手下方安放著一台有三排鍵盤的電子琴。

解說員親切地招呼音樂家機器人的名字,請它為聽眾演奏一曲情歌。它很有禮貌地應聲回答:“好,請稍等一等,我先識譜。”半分鍾後,隻見它的十指和雙腳由數十根導線牽動著,和諧地奏出了《紅蜻蜓》樂曲。聽說,這個智能機器人能夠按照聽眾當場提供的樂譜,彈奏十六首古典名曲和日本民謠。

記得幾年前曾經看到著名科學家沈元先生的一篇散文,他在巴黎見到一種機器人,身上不帶任何導線,電源在它自己身上;而且,可以同觀眾直接對話。沈元告訴了自己的姓氏,它就記住了,以後便始終以“沈先生”相稱。還主動提出要和沈先生握手,握過手之後,它滿意地說:“我感到很榮幸。”沈先生想了解一下它製作的年限,便問:“您幾歲了?”它答說“九歲”,然後又反問沈先生的年齡。沈先生想,對機器人沒有必要說得太具體,便說:“當然比你老得多了。”機器人馬上就說:“是的,從您的樣子可以看出來。您已度過了很多年的可尊敬的生活。”沈先生還發現它能夠辨別顏色,因為它從這些人的皮膚、眼睛和頭發的顏色推斷出屬於東方人。看來,這要比這次日本展出的機器人更先進一些。

在鬆下電器館,也有機器人在表演,它在給遊客畫像。觀眾中,一個活潑、漂亮的女孩子大方地走到展台前麵,機器人畫家向她點點頭,並客氣地說:“請坐。”然後,就模仿那些老練的畫家的動作和神態,聚精會神,仔細地對作為模特兒的女孩子端詳起來。原來,它是先通過電視攝像機對模特兒的麵部做靜止的畫麵處理,形成線畫信息,從中取出輪廓與對比度大的陰影部分,再用微電腦對所得到的線畫信息進行取舍和大幅度壓縮,把它變為與模特兒相似的畫像要素,然後,胸有成竹地舉起垂直的機械臂,握著飽蘸墨汁的毛筆,在白紙上熟練地畫了起來。頃刻之間,一幅與本人形貌酷似,線條簡潔、清晰的肖像畫,便出現在人們的眼前。機器人畫家謙和地問那位女孩子:“怎麽樣?您滿意嗎?”姑娘連連回答:“滿意。非常感謝。”

告別了機器人畫家,我們又來到日本芙蓉財團舉辦的“芙蓉機器人劇場”,觀賞了由機器人表演的幻象環生、饒有趣味的各種短劇。首先演出的是“機器人幻想曲一2001年”,主角是由號稱“曲線魔術師”的德國工業設計師克拉尼設計的形如巨鳥的“兩翼機器人”,它盤旋在直徑為二十米的圓形舞台上空,時而升騰,時而降下。舞台上幾十個憨態可掏的機器人在導演一電子計算機的遙控下,表演著種種滑稽可笑的動作,與“兩翼機器人”上下呼應,緊密配合。最後,這些特殊的演員由一個從觀眾中選出的小男孩指揮著,做前進、後退、轉彎、停止等動作,令行禁止,盡如人意,贏得了觀眾的熱烈讚譽。

我們還觀賞了這樣一個精彩節目:開場後,兩棵大樹形狀的機器人自動移到舞台中間,屹立不動,作為布景;而後,一個高低不平的岡巒狀機器人占了舞台的一角,上麵亮起了萬點燈火,現出高樓林立的景觀,為的是表明故事發生在鬧市區,時間在夜晚。兩個體態豐滿、充滿青春活力的機器人,作為劇中的人物相繼走上舞台。一為女郎身形,戴耳環,著女式背心;一現男士形象,著挎籃背心。兩人胸前都佩戴著“心”形徽記。(該是表明都懷有一片真情吧?)開始時,男士熱烈、主動地追求女郎,亦步亦趨,形影不離;而女郎卻反應冷淡,並不怎麽理睬。經過許多夜晚(高樓燈火幾度明滅)的接觸,交談,逐漸地女郎與男士建立了感情,歡談密語,無比親昵。演出頗富人情味。

看到這種匪夷所思的表演,鄰座兩個青年觀眾低聲議論:“照這樣發展下去,未來的世界裏,會不會像科幻作品中講的,機器人越來越聰明,最後取代了活人,成為人類的禍害?”我想,存有這樣擔心的人,恐怕不在少數。在西方國家,近年也確曾發生過一些機器人“發瘋”的事件。1982年8月17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有一個代號為“DC—2”的機器人跑到馬路上搗亂,這個身高一米二的家夥到處找人搭話,並硬向人們散發企業廣告,過往行人被糾纏得無法解脫,隻好打電話報警,後來查明,這個機器人是由一個在娛樂場所工作的人幕後操縱的。看來,關鍵還在於操縱它的人。

機器人終究是機器,雖有“人”之名,而無人之實。到任何時候,它也不可能完全具有人的意誌和知識,隻能永遠當一個聽話的傻瓜。對於人來說,電腦的智商永遠是零。人類所能做的事,有一些電子計算機也可以做,但它不過是具有人類頭腦的某些功能,絕不可能是一切。人類既然能夠製造出機器人來為自己服務,也就完全能夠駕馭它,製服它。正如華羅庚教授所講的,人是電子計算機的主人,而不是它的奴仆。

似乎正是針對一些人的“杞憂”,“芙蓉機器人劇場”安排了這樣一個場麵:當表演進入**,人們沉浸在機器人世界中的時候,突然舞台上燈光一齊熄滅,一個個機器人不知所措,紛紛匍匐在舞台上,像迷路的羔羊似的發出陣陣哀鳴。這個即興之作,寓意十分深刻。它說明機器人並不是萬能的,它們必須按照人的意誌行事,離開了人就無所施其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