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第七回 陸小青煙館逞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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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慶長街施勇力

話說陸鳳陽張眼見那跛腳叫化,身材矮小,望去像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孩,一頭亂發,披在肩背上,和一窩茅草相似;臉上皮膚漆黑,緊貼在幾根骨朵上,通身隻怕沒有四兩肉,背上披一片稿薦,胸膛四肢,都顯露在外。兩個鼻孔朝天,塗了墨一般的嘴唇,上下翻開,儼然一個喇叭,兩隻圓而小的眼睛,卻是一開一闔的,閃灼如電。發聲自丹田中出來,洪亮如虎吼。那時正在二月間天氣,北風削骨,富貴人重裘還嫌不暖,這叫化僅披著一片稿薦,立在北風頭上,全沒一些縮瑟的樣子。

陸鳳陽的心思,也很細密,一見這叫化,就暗自尋思道:“這人必不是尋常的乞丐,多半是一個大強盜裝成的,我倒不可把他得罪了,免得再生煩惱。”心裏這般思量著,便忍著肩上的痛,勉強抬了抬身,賠著笑臉說道:“他們是粗野的人,不留神撞傷了老哥什麽地方,望老哥看我的薄麵,饒恕了他們。我身上帶了重傷,不能下來給老哥賠罪,也要求老哥原恕。”

那叫化見陸鳳陽賠不是,即將扭竹杠的手鬆了,點了點頭,笑道:“這倒像幾句人話。好!我真個看你的麵子。”說完,提起那跛腳,又一偏一點地往前走。陸鳳陽的跟人,心裏十分怪自己主人太軟弱,無端地向一個乞丐,是那般服低就下,隻是口裏不敢說出什麽來。氣憤憤地抬到家中,邀了幾個幫陸鳳陽種田的長年工人,瞞著陸鳳陽,各人帶了一條檀木扁擔,追出來,想毒打那叫化一頓。

這種事,在瀏陽地方是常有的,瀏陽的人性,本來極強悍,風俗又野蠻,過路的人,常有一言不合,就動手打起來的。本地人打贏了便罷,若是被過路的打輸了,一霎時能邀集數十百人,包圍了這過路的毒打。打死了,當時揀一塊荒地,掘一個窟窿,將屍首掩埋起來;便是有死者家屬尋到了,也找不著實在的凶手。

陸家出來追叫化的,共有八個人,才追出了那市鎮,即見那叫化,緩緩地在前麵走。追的一聲喊嚷,各舉扁擔,從兩邊包圍上去。那叫化像是聾了耳的一般,全不知覺,仍向前一偏一點地走。先追著的,一扁擔沒頭沒腦地砍下,正砍在那叫化的後腦上。可是作怪!扁擔砍在上麵,就和砍在一個棉花包上相似,砍的人還隻道是叫化頭上的亂發堆得太厚,砍在頭發上,所以這般柔軟。接著第二個趕到了,掃腿一扁擔砍去,砍在那跛腳上。隻聽得“啪”的一聲,將扁擔碰了轉來,震得這人的虎口出血。

跛腳叫化望著剛才抬陸鳳陽的兩個跟人問道:“你們為什麽打我呢?”兩人不曾回答,接二連三的扁擔,斬肉丸似的軟將下來,下下實打實落,並沒一扁擔落了空。倒打得那叫化大笑起來說道:“原來你們隻有打單身叫化的本領,怎麽和平江人打起來,便那般不濟咧?打夠了麽?我都記好了數目,回頭去找你的東家算賬!”這一來,把這八個人驚得目瞪口呆。幾個膽小的掉轉身,撒腿就跑。這幾個見他們跑,也跟著溜之大吉,大家都存了一個如果叫化找來,隻咬定牙關,不承認打了他的心思。

一行人才奔進大門,就聽得那叫化緊跟在背後喊道:“我送上門來給你們打,你們不打一個十足,我是不肯走的。”大家回頭一看,更驚得恨無地縫可入。誰也想不到他一個跛腳,會追趕得這麽快,料想他這麽大的嗓音,必然會嚷得被自己東家聽見。跑是跑不了,躲也無處躲,隻得都回身向叫化求饒道:“我們都是些無知無識的蠢人,得罪了你老人家,你老人家不要與我們一般見識,我們在這裏賠禮了。”各人都倚了扁擔,一齊向叫化叩了個頭。

叫化“嗄”了一聲道:“有這麽便宜的事麽?你們瀏陽人被人打死了,都沒要緊;打傷了,更是應該的。我不是瀏陽人,沒這般好說話。快把你東家叫出來,跟我算賬。”兩個跟人以為他是一個叫化的,我們向他叩頭,便叩一百個,他也沒有用處,所以說沒有這麽便宜的事。他必是想要錢要米,多偷些米給他就完了,免得給東家知道了麻煩。忙拿大碗,盛了一滿碗米給他道:“對不起你老人家!我們都是幫人家的人,手邊實在是拿不出錢來。將就點兒,收了這碗米吧。這碗米,差不多有一升呢!”

那叫化朝著碗隻一聲“呸”,碗裏的米,和被什麽東西打著了似的,都直跳起來,散了一地,碗中一粒也不剩;連端碗的那隻手,都被呸得麻了,嚇得這人倒退了幾步。叫化接著罵道:“好不開眼的東西,老子向你討米嗎?你夠得上有米開叫化,我不是賊頭目,怎的收你這偷來的米?還不快把你的東家叫出來嗎?”這如雷的聲音一呼喚,陸鳳陽睡在裏麵,已被驚醒了,忙教自己的兒子陸小青出外,看是什麽人吵鬧。

陸小青這時才得十二歲,卻是聰明絕頂,言談舉止,雖成人不能及他。陸鳳陽因鍾愛他,又自恨世代業農,不曾讀得詩書,不能和詩禮之家往來結親,立意想把陸小青讀書。五歲上就延聘了一個本地秀才,在家裏教讀,隻兩年工夫,便讀完了五經。遠近的人,都稱陸小青為神童。八歲的時候,陸鳳陽帶著他到長沙省城,看他姨母的病,他姨母住在南門鳳凰台。那時湖南的鴉片煙盛行,省城裏的街頭巷尾,都遍設了煙館。上、中、下三等社會的人,煙館裏皆可容留得下。煙館當中,最大最好的,推雞公坡的福壽祥第一。陸鳳陽這日,請一個姓趙的秀才到福壽祥吸鴉片,陸小青也跟著去了,在煙館裏,趙秀才又遇著一個朋友,於是三人共一個煙榻吸煙,陸小青就立在旁邊看。

趙秀才見陸小青生得唇紅齒白,目秀眉清,很歡喜地摸著陸小青的腦袋問道:“你曾讀書麽?”陸小青說:“略讀過幾本。”趙秀才又問:“曾開筆做文章麽?”陸小青說:“不曾,隻每日做一首詩,對兩個對子。”趙秀才說:“你會對對子嗎?我出一個給你對,你歡喜對麽?”陸小青說:“請出給我試試看。”趙秀才原是隨口說的一句話,心裏何曾有什麽可出的對子呢?聽陸小青這麽一說,倒不好意思不出了。隨即躺下來,拈著煙簽燒煙,一盒煙三個人吸,早已吸光了,趙秀才還不曾過癮,遂笑向陸小青說道:“有了!我說給你對吧:盒煙難過三人癮。你有得對麽?”陸小青應聲說道:“杯酒能消萬古愁,使得麽?”趙秀才吃了一驚,望著陸鳳陽笑道:“想不到令郎這一點點年紀,就有這般捷才,真是難得。將來的造就,實在不可限量。”

陸鳳陽聽了,自是高興,正在謙遜,忽聽得煙館裏的雄雞叫,趙秀才拍著巴掌笑道:“我又有了一個好的,你再對一對看。這裏地名雞公坡,方才恰好雞公叫,就是:雞公坡內雞公叫。你對吧。”陸小青略不思索地答道:“鳳凰台上鳳凰遊。”趙秀才長歎了一聲道:“這種天才,這種吐屬,還了得嗎?你將來一定是鳳凰台上的人物!”從這回起,陸小青的才名,震驚遐邇。他又肯在學問裏麵用功,陸鳳陽把他看得比寶貝還重,輕易不教他出外。這日自己被平江人打傷了,兒子在床跟前伺候,聽得外麵吵鬧,自己不能掙紮起來,才打發他出外查問。

陸小青來到廳堂上,見一個跛腳叫化,坐在大門裏麵吆喝。這時八個打叫化的人,都沒法擺布,又怕東家出來責備,一個個抽身進裏麵躲了。叫化也不再追趕,一屁股坐在地下,張開喇叭口,朝裏麵亂罵。陸小青走近前問道:“你是討吃的麽,卻為何坐在這裏罵人呢?”那叫化舉眼一見陸小青,即時換了一副笑容答道:“隻許你家的人打我,不許我罵你家的人嗎?”陸小青問道:“我家有誰打了你?隻怕是你認錯了人吧?我的父親被人打傷了,還不曾請得醫生來治,如何會有人來打你咧?”那叫化哈哈大笑道:“原來你父親被旁人打傷了,卻教長工追趕著打我,這也算是報複之道。好在我的皮肉堅牢,沒被你家長工打傷。你不相信,隻把剛才抬你父親回家的那兩個人叫來,問他們是不是打了我?這地下撒的米,也就是他偷了給我,想敷衍我的。”

陸小青早已看見撒了一地的米,聽這叫化的談吐,絕不像是一個下等人,估料他說的,必不是假話,心裏很覺得有些對不住。即時將兩個跟人叫出來,問什麽事追趕著人打。跟人知道隱瞞不住,隻得把追趕實情述了一遍。陸小青是個頭腦很明晰的小孩,一聽跟人的話,就暗自尋思道:“這一個小小身材的叫化,身上又沒穿著衣服,科頭赤腳的,怎生能受得了八個壯健漢子用檀木扁擔劈,一些兒不受傷損呢?這不是一個很奇怪的叫化嗎?我父親這回和平江人因爭水陸碼頭打架,若是有這叫化同去,平江人不見得能打傷我父親。我何不將這事,進去告我父親知道,看他如何說法?”陸小青思量著,教跟人立著不動,自己轉身到裏麵,將叫化的情形和跟人的話,照樣向陸鳳陽說了。陸鳳陽不待說完,一蹶劣爬了起來,全忘了肩上的傷痛,倒把陸小青嚇得後退。

陸鳳陽下了床,招陸小青攏來說道:“快扶我出去見他。”陸鳳陽的老婆在旁說道:“你肩上受了這麽重傷,一個叫化子,也去見他做什麽?”陸鳳陽道:“你們女子知道什麽?說不定替我報仇雪恨,就在這個叫化子身上呢。”陸鳳陽一麵說,一麵扶著陸小青的肩頭來到外麵,向那叫化一躬到地說道:“我等山野之夫,真是有限不識泰山。家人們無禮,更是罪該萬死,望海量包涵。恕我身帶重傷,不能叩頭賠禮。這裏不是談話之所,請去裏麵就坐。”

那叫化並不客氣,隨即立起身,笑道:“不嫌我齷齪嗎?”跟人還立在那裏,見叫化不提說挨打的事,就放下了心。聽了叫化說不嫌我齷齪的話,忍不住掉轉臉匿笑。陸鳳陽忙叱了一聲罵道:“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東西,還了得嗎?等歇我閑了,再和你們說話。”罵得兩個跟人不敢笑了。

陸鳳陽父子引叫化到客堂裏,納之上坐,自己在下麵坐著相陪,開口說道:“我本是一個村俗的人,生長在這鄉裏,一輩子沒出過遠門,沒一些兒見識。然而一見你老兄的麵,就能斷定是一個非常的人。隻因我肩上被人打傷了,一時疼痛難忍,不能延接老兄進來。方才聽小兒說家人們對老兄無禮的情形,心裏又是氣憤,又是欽佩。氣憤的是,家人們敢背著我,這般無法無天;欽佩的是,老兄的本領。所以身上的痛苦都不覺著了,來不及地掙紮著出來,向老兄賠罪,並要求老兄不棄,在寒舍多盤桓幾日。”

那叫化微微地點了點頭,含笑說道:“不愧做瀏陽人的首領,果是精明幹練,名下無虛。但不知貴體是怎生受傷的?”陸鳳陽說道:“老兄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被平江人打傷的嗎?”叫化道:“我曾遇著一個從趙家坪逃回的人說,這邊本已打勝了,正奮勇追趕,忽然追趕的人一個一個地隻往地下倒,卻又不是被平江人打了的。是不是有這麽一回事呢?”陸鳳陽拍著大腿,唉聲說道:“正是這般的情形,我至今還不明白是什麽道理。這回我瀏陽人裏麵,死傷的隻怕有一大半,真是可憐可恨。往年的陳例,每年隻決一次勝負。但是這回我瀏陽人吃的苦實在太大,寧肯拚著一死,這仇恨斷忍不了到明年再報。我知道老兄是英雄,千萬得助我雪恨。”陸鳳陽說至此,忽然“啊呀”一聲道:“我隻顧說話,連老兄的尊姓大名,都忘記請教了。”

那叫化偏著頭,像是思索什麽的樣子,陸鳳陽的話,似乎不曾聽得。好一會兒,才抬頭問道:“追趕的時候,你這邊的人一個一個地往地下倒,是不是呢?”陸鳳陽口裏應是,心裏暗自好笑,這話原是他自己聽得人說的,我已答應了正是這般情形,怎麽還巴巴地拿這話來問是不是呢?隻見叫化又接著問道:“你跟著上前追趕沒有呢?”陸鳳陽道:“我若不是跟著上前追趕,也不至被人打傷了!”叫化又把頭點了兩下,問道:“你也跟著往地下倒沒有呢?”陸鳳陽暗笑這人怎的專問這些廢話?我若不跟著往地下倒,難道見大家都倒了,我還不急速退回,立在那裏等平江人來打嗎?隻是陸鳳陽心裏盡管這般暗笑,口裏仍是好好地答應:“我也跟著往地下倒了。”叫化道:“你為什麽也跟著倒呢,真個不是被平江人打倒的嗎?”

陸鳳陽聽了這兩句話,卻被問住了,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那時平江人敵不住我們了,都沒命地轉身飛跑。我們已追趕了半裏路,並沒一個平江人敢回頭,實在是沒人打我們。我之所以往地下倒的原因,是為我的右腿上,忽然像是有人拿一支很鋒利的錐子,用力錐了一下,立時痛徹心肝,兩腿不由得一軟,就撐支不住,倒在地下了。然我回家後,捋出右腿來看,又不見有傷痕。我正自疑惑,即算我平日兩腿本有轉筋的毛病,這幾百人怎麽都會一齊倒下的咧?”

叫化起身走到陸鳳陽跟前,教再把右腿捋出來看,即露出很吃驚的神色。仔細端詳了幾眼,才用那色如漆黑、瘦如雞爪的手指,點著膝蓋以上一個帶紅色的汗毛孔道:“平江人打了你的傷痕,有在這裏了。”陸鳳陽看了不信道:“這是蚤虱咬了的印子,我身上常有的,如何說是平江人打的傷痕?”叫化大笑道:“也難怪你不相信,我就還你一個憑據吧。”說時,揭開他自己腰間的稿薦,現出一隻討米袋來。伸進手去,摸了一會兒,摸出一顆棋子大的黑東西,像是有些分兩的。估料不是鐵,便是石。

叫化將那顆黑東西,放在紅色的汗毛孔上,不一刻就拿起來,指給陸鳳陽看道:“這是蚤虱咬的麽?”陸鳳陽看黑東西上麵,粘著半段絕細的繡花針,針上還有血,不禁驚異問道:“這不是一口斷了的繡花針嗎,怎麽會跑到我大腿裏麵去了呢?”

叫化歎了一聲氣道:“這事隻怕得費些周折。老實說給你聽吧,這不是斷了的繡花針,是修道人用的梅花針,因形式仿佛梅花裏麵的花須。我本來不合多管這些不關己的事,但使用這針的人既在修道,何必幫著人爭水陸碼頭,並下這種毒手?於情理未免太說不過去。不落到我眼裏,我盡可不必過問;於今既看在眼裏,聽在耳裏,記在心裏,待說不過問,天下英雄也要笑我,不能存天地間正氣。我姓常,名德慶,江西撫州人。隻因平生愛打不平,十七歲上替人報仇,殺了人一家數口,就逃亡在外,不能回轉家園。流落江湖上二十年,本性仍不能改。曾遇人傳授我治傷的方藥,不問跌傷打傷,哪怕斷了手足,隻要在三日之內,我都有藥醫治。今日也是你我有緣,又合該二三百農人不應死在梅花針下,湊巧我行乞到此。”常德慶說時,又伸手在那討米袋裏,掏出一個小紅漆葫蘆來,傾出來些藥粉,用水調了,先敷了陸鳳陽肩上的鋤傷。然後將葫蘆中藥粉,盡數傾出,用紙包了,交給陸鳳陽道:“凡是從場打傷了的人,隻須將這藥略敷上些兒,包管就好。你拿去給他們敷上吧,我還有事去,不能久在此耽擱,回頭再見。”

陸鳳陽肩上的傷,原疼痛得厲害,雖勉強延接常德慶,陪著談話,然仍不免苦楚。自從這藥粉敷上,但覺傷處微癢,頃刻即不似前時那般疼痛了。心裏正高興,要和常德慶商量複仇之計,聽常德慶說有事去,不能久在此耽擱的話,哪裏肯放他走呢?雙手扭住常德慶的手腕,放聲哀求道:“我這一肚皮怨恨,非老兄……”常德慶不俟陸鳳陽說完,連連地點頭答道:“用不著多說,我統知道了。仇也不能就坐在你家裏報呢!”陸鳳陽仍扭著不放。忽聽得外麵人聲嘈雜,仿佛有千軍萬馬殺來的聲響,驚得陸鳳陽連問怎麽。

不知外麵嘈雜的是誰,這仇怨究竟怎生報法,且待第八回再說。

冰廬主人評曰:

古之成大事、立偉業者,往往禮賢下士,虛懷若穀。未聞有徒恃匹夫之勇,而能垂不世之業者。西楚霸王,勇士也,然徒恃其拔山蓋世之雄,瞋目一呼,辟易萬人;卒至楚歌四繞,無麵以見江東父老。法拿破侖,怪傑也,縱有統一全球之誌,**亞歐,稱霸一時;然而滑鐵盧一戰遭擒,難免被流荒島。以此證之,謙德亦為人生要素,良足信也。陸鳳陽聞常德慶之勇,即瞿然忘痛苦,不以乞丐為鄙,低首禮之,真不愧為瀏陽人之首領矣!故吾姑置他日勝負於不論,就目前言,陸鳳陽亦非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