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九章 飛輪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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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在離飛輪戰船藏處北麵三十裏處,截著全速趕至的“屠練小組”。他們倚汴河趕路,雙方會合時,離天明尚有個半時辰。

龍鷹解釋清楚情況後,人人嘖嘖稱奇,想不到錯有錯著,竟找到對方的“撒手鐧”水戰利器。

如此裝備優良、配上六弓弩箭機、在水上靈活如神的飛輪戰船,於汴河般寬不過十五丈、窄可至七、八丈的運河道上,能發揮的戰力,驚人之極。

昔日的少帥團,便曾借飛輪戰船打垮從揚州開來的龐大艦隊。其隨時進退的特殊功能,天下僅此一船種。

博真興奮地說道:“這是老練送我們的大禮,卻之不恭。”

管軼夫道:“必須殺至一個不留,否則容一人溜掉,戲法將不靈光。”

席遙轉向符太道:“太少最熟悉汴州一方的情況,立即趕去,著兩組兄弟馬上撤退,務要在天明前渡過汴河,借林木掩蔽,到這裏來和我們會合。”

符太領命去了。

龍鷹擔心道:“最怕他們已動手。”

席遙微笑道:“有老哥為你主持大局,豈會如此莽撞,他們要見到我們的訊號火箭,方進入攻擊的位置,然後同時發動。”

今仗的總指揮是席遙,龍鷹依令行事。

席遙又向法明道:“請僧王監視敵人,有何風吹草動,以夜梟的叫聲通知我們。”

法明欣然道:“那你們須再推進二十多裏才行。”

說畢沒入前方林木深處。

眾人繼續前行,到離目標支河十裏處止步。

桑槐問道:“老練會否正躲在其中一個營帳內造其春秋大夢?否則怎見不到他的帥艦。”

席遙從容道:“我們懂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敵人同樣曉得。我們必須明白敵人的戰略目標,方能掌握對方的部署和戰術。反過來說,當我們發現敵人在這個位置暗藏四十五艘戰力強橫的飛輪戰船,亦可從而推測練元的戰略目標。”

虎義讚歎道:“有道理!”

容傑求教道:“敢問天師,練元的戰略目標是什麽?”

席遙目光落在龍鷹身上,道:“殺範輕舟!否則即使將北上敵隊打個七零八落,仍於事無補。”

眾人同聲稱是。

桑槐道:“這批飛輪戰船,正是專用來對付江龍號,因江龍號在哪裏,範輕舟就在哪裏,一天未見江龍號,飛輪戰船不會出動。”

管軼夫苦思道:“練元究竟在哪裏?”

席遙從容道:“這方麵容後再談,我們首先須了解的,是這大批飛輪戰船的真正實力,操戰船者,肯定乃北幫最熟水性的精銳好手。”

稍停後,接著道:“這一百五十至二百人裏,至少有一成的人,屬特級高手,在陸上,均有聯手下能殺死範輕舟的實力。在水底下,範輕舟更是必死無疑。”

博真哂道:“想殺我們範爺,多等幾輩子也辦不到。”

席遙微笑道:“老博是輕敵了。”

容傑道:“為何在水底下,範爺必死無疑?”

席遙淡淡地說道:“水底下是另一個世界,任你在陸上如何強橫,下水後會受到大自然的限製,故水底有其特殊的戰術,以練元今趟的準備十足,豈會疏忽。”

又道:“攻陷飛輪戰船的陣地後,本人給你一個實實在在的證據。”

龍鷹心忖幸好有這位水戰的“老祖宗”主持大局,否則未必是練元對手。

席遙好整以暇地說道:“現在回到練元在哪裏的問題。”

此為各人最關心的問題,人人打醒精神,洗耳恭聆。

席遙沉聲道:“若練元號藏在這個河域區,此刻便該與飛輪戰船在一起。”

虎義道:“他可以操控其中一艘飛輪戰船。”

換言之,他們目標代號的“練元號”,正是飛輪戰船之一。

席遙道:“練元既以大型盜船起家,且玩至出神入化,如非掉入獨孤善明和陶過所布下的陷阱,對付他又有像向任天般能與之相埒的高手,在大河河域可說全無敵手。飛輪戰船雖能在水戰場發揮可怕戰力,卻不利遠航,一旦讓敵艦負傷突圍,隻有‘練元號’般性能超卓的大型風帆,方能保證追上逃艦。故練元絕不會舍己之長,把自己限製在一艘飛輪戰船上。”

接著續下去道:“這個區域乃北幫地頭,像前方的秘密基地,不止一個。此批飛輪戰船,當是曉得‘聯軍’大舉北上後,轉移到這個位置。”

桑槐道:“可是江龍號沒現身‘聯軍’的艦隊裏,會否令練元心生疑惑?”

席遙道:“不如此才奇怪,天下間,最明白向任天者,莫過於練元。知其必改采其他秘密水道,出現時,立即逼近戰區,以奇兵突襲的姿態,摸練元的底子。”

龍鷹歎道:“天師的分析透徹入微,向任天親口對我說,早猜到練元布陷阱的地方,是在汴州南麵水域,他們兩人最了解對方。”

席遙微笑道:“如我沒有猜錯,飛輪戰船的營地裏,有個裝著靈鴿的籠子,一察覺江龍號經過外麵的河段,將放出靈鴿,知會上遊某處的練元,拉開水戰的序幕。我們殺練元的機會,終告出現。”

管軼夫苦思道:“練元將如何反應?”

博真道:“肯定傾巢而出,順流將江龍號碾個粉碎。”

龍鷹搖頭道:“若沒有揚楚河段之戰,練元或許會這樣做,現在絕不重蹈覆轍,徒令江龍號再一次發揮以寡勝眾的戰術。”

席遙道:“有沒有揚楚河段的教訓,練元仍不會這般愚蠢,因是多此一舉。來的是孤船單舟的江龍號,練元將駕其‘練元號’單獨迎戰,隻要將江龍號纏死,部署在這裏的四十五艘飛輪戰船從下遊一擁而上,如蟻附羶的攻擊江龍號至體無完膚,直至擊沉江龍號。可是,如要殺像範爺般的高手,水下必須有部署。”

法明回來了。

席遙道:“有新發現嗎?”

法明欣然道:“我從支河上遊摸過對岸去,再發現兩個規模較小的營地,每營住了約八十人,加上靠岸營地的人數,總兵力該在三百六十人左右。”

席遙道:“如此計算,操縱每艘飛輪戰船的人數,應是八人。”

又問道:“有否其他發現?”

法明道:“我曾在近處察看飛輪戰船的裝備,船底兩邊有儲物箱,該放置弩箭、弓矢一類的東西。”

席遙問道:“另兩營有人站崗放哨?”

法明點頭道:“支河對岸整個營地區,共有三十二個明崗暗哨,以其人數計算,是刁鬥森嚴,其中六個,設於靠汴河的西岸。”

又道:“突襲這麽一個營地並不易,要沒一人能走脫,是難上添難,必須有周詳部署,攻則是雷霆萬鈞之勢,癱瘓其反攻能力,一舉破之。”

接著向龍鷹微笑道:“在戰場上,龍鷹當然是全無敵手的明帥。不過!這般心狠手辣的屠殺,肯定非你所長。但我們的天師,卻勝任有餘。”

龍鷹忙道:“一切依僧王之意,由天師他老人家全權指揮。”

席遙當仁不讓,道:“集齊人馬,先好好休息,待養精蓄銳,明天進攻。”

飛輪戰船隊的北幫成員如常作息,茫不知大敵窺伺在旁,虎視眈眈,等候偷襲的最佳時機。

這批北幫戰士,理該是北幫精銳裏的精銳,千挑萬選出來擔此殺範輕舟的任務,從麵相看,絕大部分來自塞外,他們間部分還以突厥語、突騎施語等塞外通行的語言交談。以氣度、體魄論,至不濟的亦可躋身中土武林好手的級數。

如席遙所料的,其中約十五人,屬一流高手的級數,展露此精銳北幫軍團的可怕實力。若疏忽了他們,勿說江龍號,整個竹花幫的戰船隊亦大有機會遇上滅頂之禍。

然而精銳歸精銳,比之訓練有素的軍旅,飛輪團便露出紀律鬆弛、烏合之眾的味兒。夜晚還好一點,起碼放哨的緊守崗位,天明後,哨兵不時離開崗位,回營地找人閑聊幾句,亦沒人管束他們。

不知是否藏處隱秘安全,又從沒想過敵方早深入己方之境,又或長時間等待鬆弛了他們的戒備,部分人還到河裏捕魚為樂,落在龍鷹一方的眼裏,就是一批死到臨頭不自知的可憐蟲。

際此韋宗集團爭天下的關鍵時期,今趟殺範輕舟的行動不容有失,獲挑出來的飛輪戰士,至少該與“練元號”上的戰士處同一級數,如今次成功殲滅“練元號”和飛輪戰船的敵人,縱然北幫在關外的其他戰船夷然無損,卻肯定可大幅削弱北幫的實力,更難阻擋龍鷹的“卷土重來”之計。

彼消我長下,龍鷹一方壓根兒不用和對方硬撼,除逐城逐鎮蠶食北幫的大小地盤,還可利用得來的飛輪戰船,神出鬼沒地偷襲北幫的戰船,令其疲於奔命,失去對局麵的控製。

更厲害的,是由“兩大老妖”出手,見北幫的人便殺,那時連宗晉卿和周利用也日夜提心吊膽,休說支援北幫。

天亮後一個時辰,北幫徒眾生火造飯。

剩此一項,已知他們的警戒有多低,半點不怕炊煙暴露行藏。

事實上很難怪責他們,從河裏捕來的魚,難道生吃?

在“正常”情況下,即使林內炊煙嫋嫋,仍不會惹起從汴河路過的船隻任何警覺,從那個位置,看不見冒出的炊煙。

不過,他們這個生火造飯的行動,令席遙決定了“屠敵”的攻擊時刻。

敵人吃早飯之時,有快船從上遊順水而來。

由於他們不敢過於靠近敵區,看不到來人模樣,隻知敵船在掩蔽了的支河口泊岸後,敵人合力將快船拖入岸邊密林裏,做足瞞敵的工夫。

此時,龍鷹的魔耳發揮靈效,追蹤到來此的敵人。

兩個顯然是飛輪戰士團的領袖人物,離開支河南岸營地,到汴河西岸與來人說話。

一開腔,龍鷹聽出來者正是北幫三大戰帥之一的郎征。

表麵看,北幫拿出來見人的,分別為龍、虎兩堂的堂主樂彥和虛懷誌,兩人負責關內。關外的事,交由三大戰帥處理。

三大戰帥,一為從不露麵、人稱之為白牙的練元。其餘兩人是郎征和善早明。

郎征一向主管洛陽的北幫業務,今天現身於此,可推知北幫的船隊傾巢而來,集中於汴州的水域。

招呼客氣幾句後,龍鷹弄清楚與郎征對話的兩個飛輪戰船隊領袖,均為副戰帥的身份,一名馬鈞,一名葉大,看來是到中土後改的漢人名字。三人以漢語交談,應為北幫規定的交談方式。

郎征隨口問了幾句飛輪戰船隊的情況,曉得一切如常後,道:“情況異乎尋常,大帥認為很不妥當。”

龍鷹聽得暗吃一驚。

席遙說得對,我在算敵,敵也在算我,未到最後決戰,勝負仍難逆料。

馬鈞道:“出現了什麽情況?”

郎征道:“大帥怕敵人看穿了我們的布局。”

郎征口中的大帥,該就是練元。

善早明在揚楚河段吃了江龍號的大虧,地位勢大不如前。而練元被升為大帥,一來是田上淵安撫暴怒如狂的練元,更發覺三大戰帥各自為戰的情況出了大岔子,沒法發揮整體實力,須交由一人統率。

這個人當然非是郎征,而是深諳水戰之道的練元。

論武功、才智,練元均在郎征之上,田上淵的決定方向正確,隻是沒算到龍鷹借吐蕃和親團,進行“擒賊先擒王”的戰術,並在誤打誤撞下,此刻可安安穩穩的,旁聽郎征和兩人的絕密對話。

葉大操著不純正的漢語。問道:“頭子為何認為如此?”

郎征道:“範輕舟和王庭經中途離船,該是另有接應的船,因若走陸路,帶著個身嬌肉貴的俏宮娥,非常不便。他們隨便采大河支流的路線,可避過我們耳目,故此該已南下抵楚州,與一直在楚州按兵不動的竹花幫和黃河幫的聯合船隊會師。”

葉大道:“理該如此。”

郎征續道:“竹花幫和黃河幫的船隊,一夜間走光了。”

馬鈞道:“他們來了。”

郎征道:“竹花幫七十艘鬥艦,分作七隊,每隊十艘,沿淮水西行,兩隊進入泗水,繼續北上,兩天前已抵達孟諸澤,停留下來,如繼續北上,兩天可到達汴州。”

此為以汴州為目標,蓄勢待發的戰略,故令練元感到被瞧穿布局。

郎征道:“另五隊過泗州後,駛上大運河,直撲汴州而來,可是行舟緩慢,晝停夜航,沒半點趕路的模樣。”

馬鈞道:“雖然古怪,但大致如頭子所料的,有何問題?”

葉大道:“任他們有何陰謀詭計,如此勞師遠征,一旦被切斷後續補給,我們打的又是消耗戰,他們絕挨不了多少時候。”

馬鈞認同道:“在我們的勢力範圍內,官府又站在我們的一方,他們是孤立無援。”

龍鷹心裏同意,練元采取的戰法,可說是萬無一失的策略,壓根兒不予竹花幫一戰定勝負的機會,令竹花幫變得完全暴露在北幫狂攻猛襲下,既在明處,更失去主動。

郎征道:“黃河幫的船隊失去蹤影,連大帥亦想不通。”

龍鷹心忖當然想不通,因高奇湛等人已到了大海去。亦佩服北幫探子的本事,對敵人的掌握,巨細無遺。

郎征歎道:“還有更令大帥頭痛的問題。”

龍鷹豎起耳朵接受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