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絕地逃生1
兩人步出酒樓,秋風吹來,酒意更增兩分,寇仲扯著徐子陵朝倚紅院的方向走了十多步,低聲道:“似乎有點不妥,那兩人的對答來得太合時,似還怕我們不知怎樣到倚紅院去,說得清楚無遺。照我看這兩個定是沈落雁的人,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徐子陵正以他那對醉眼瀏覽街上人車爭道的熱鬧情景,聞言一震道:“你說得不錯。既然李誌是沈落雁的人,這兩個家夥也可能是她的人。現在到哪裏去好呢?還是先找處躲藏的地方為妙。”
寇仲心癢難熬地說道:“不去倚紅改去倚綠如何?”
忽地朝著一個路過的行人,恭敬問道:“請問這位大叔,附近除倚紅院外,還有哪間是最有規模,最多漂亮姐兒的青樓呢?”
那被他攔著的是個中年書生,聞言露出鄙夷之色,“呸”的吐了一口痰,不顧去了。
徐子陵哈哈笑道:“你道是要問去哪裏考科舉嗎?找青樓定要揀些二世祖模樣,一眼看去便知是酒色過度的人來問才在行,看我的!”
環目四顧,剛好一輛華麗的馬車在後方停下,走下來一個貴介公子,還跟了兩個隨從。那公子年在二十三、四間,相貌俊俏,臉容帶點不健康的蒼白,似是弱不禁風,深合徐子陵“問道”的條件。寇仲猛地推徐子陵一把,累得徐子陵蹌踉跌前兩步,到了那貴介公子跟前。兩名隨從立即手按劍把,露出戒備神色。
徐子陵硬著頭皮,一揖到地恭敬道:“這位公子,在下有一事相詢,請公子勿怪在下唐突。”
那公子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他,微笑道:“仁兄有話請說。”
徐子陵不好意思地湊近了點,防怕給旁人聽到的壓得聲音低無可低道:“我兩兄弟想知道這裏除倚紅院外,還有哪間青樓是最好的?”
那公子大感愕然,旋即露出“誌同道合”的笑容,歎道:“你是問對人,我老爹正是開妓院的,就是在隔鄰鴻園街的翠碧樓。論規模和姑娘,倚紅院拍馬都追不上。不過現在時候尚早,你們先去隨處逛逛,到酉時才來。隻要說是我香玉山的朋友,保證沒有人敢侍候不周。仁兄請了,我還有要事去辦呢。”
香玉山走後,兩人如獲綸音,心花怒放,沿街把臂而行,隻差沒有引吭高歌而已。街道兩旁排列著各式各樣的店鋪,例如肉店,大餅店、山貨店,又或布店、粉店、魚店等。因兩杯下肚影響,整個天地變得不真實起來,秋陽高照下的石板街道,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道路、房舍、行人、車馬似像合成一個難以分割的整體,再無此彼的分野。
寇仲無意識地笑起來,半邊身靠到徐子陵肩膊去,摟著他滿足地歎道:“現在我什麽義軍或官軍都不想當,幹掉宇文化骨後,我們專心賺錢,幹我們的鹽貨買賣,閑來就到青樓醉生夢死,快快樂樂過完這一生了事。”
徐子陵喝得比他少,頭腦比他清醒,且酒醉三分醒,奇道:“你不是常說要建功立業嗎?為何忽然又想當個囤積投機的奸商?”
寇仲笑嘻嘻道:“即使是奸商,我仲少都是最好的那一種奸商。難道見別人受苦受難,我們俠義之輩還會對他落井下石嗎?不過坦白說,美人兒師傅說得對,現在我們何德何能,憑什麽去管別人的事。待我們武技大成,練至什麽九玄大法第一百零八重境界,那時看到誰不順眼,一刀把他宰了,這叫為民除害。”
徐子陵苦笑道:“世間哪有這麽簡單如意的事,但不管怎樣,先要宰了宇文化骨那奸賊。”
驀地眼前人影一閃,香風飄來。
兩人定睛一看,原來有位頗具姿色的半老徐娘攔在身前,眉開眼笑道:“兩位公子是否走錯路了?那邊才是倚紅院的大門,我們剛開始營業,兩位公子若是第一批客人,我們的紅姐兒們會特別用心侍候的。”
他們隨她纖手所指望去,見到倚紅院的大牌匾高掛左後方,恍然大悟,原來糊裏糊塗下步過倚紅院的門口,這奉命守候他們入彀的鴇娘慌起來,竟來一招攔路拉客。
寇仲借點酒意,探頭過去,狠狠瞪了她高聳的酥胸兩眼,眨著眼睛笑道:“俏娘子你去告訴沈落雁那奸狡婆娘,當隻會上一次,絕不會上第二次的。有種就來抓我們,不過著她別忘了她是朝廷重犯!”
鴇娘聽得目瞪口呆,兩人跌跌撞撞,東倒西歪下揚長去了。
寇仲把**的徐子陵搖醒,興奮得聲音都嘶啞起來,緊張地說道:“快酉時了,我們去做翠碧樓第一批的客人,說不定有半價的優待。”
徐子陵頭重重地爬起床來,怨道:“喝酒原來有這種後遺症,若你是沈婆娘派來的,我便要完蛋大吉。”
寇仲笑道:“我是世上最有責任心的人,否則誰來為你把風?剛才有夥計來過問這問那的,我偏不開門給他。還有幾個時辰沈婆娘就要輸給我們,不知秦老哥命運如何?”
徐子陵取起放在枕後的佩刀,說道:“待會先去東門看看有沒有他留下來的暗記。”又道:“還有別忘記我們曾答應李世民那小子的事。”
寇仲不耐煩道:“我怎會忘了,那有錢的家夥不是說過東溟號明天由洛陽回來嗎?得趁今晚良辰美景,行樂及時啊!”
徐子陵心中一熱道:“說來真好笑,以前在揚州,到妓院門口看看都給人像乞丐般趕走,現在連妓院老板兒子的朵兒都任我們亮出來照寶。不過先作聲明,我的**可不肯隨便的,至少該有飄香院那恩將仇報的青青那種姿色才行。”
寇仲一拍錢袋,笑道:“有錢自然有麵有勢,加上香玉山的朵兒撐腰,你陵少要哪件就哪件,包君滿意,還不快翹屁股滾下床來?”
徐子陵提氣輕身,本隻想表現點敏捷的姿勢,豈知竟升了起來,順勢一個筋鬥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兩人同時劇震,不能置信地你眼望我眼。
寇仲咋舌道:“天!你是怎麽辦到的,再來一次好嗎?怎麽坐著也可提氣的?”
徐子陵搔頭道:“再試怕就不靈,不如你自己試吧!”
兩人以前每次提氣發勁,都是先要運力飛躍,方可借勢為之。像這次由靜生動的提氣,尚是破天荒第一次。寇仲卓立不動,神情古怪。
徐子陵催道:“不是要趕著去逛窯子嗎?還不快試試看?”
寇仲老臉一紅,尷尬道:“早試過十多次,連腳趾都沒有動。”
徐子陵默然半晌,頹然道:“我這次也不靈光。唉!或者真該拜個大師傅,有難題時好有個名師來指點。”
寇仲搖頭道:“拜師傅有啥屁用,我們學的是《長生訣》上的怪功夫,天下無人通曉,隻能靠自己去摸索。或者我們的問題是出在童男之身,故孤陽不長,破了身後立即武技大成。定是這樣子。”
徐子陵笑罵道:“少說廢話,還不先滾!”
寇仲捧腹笑道:“我滾!我滾!”
跌跌撞撞往房門走去,剛拉開房門,一點寒芒,照額刺來。寇仲想也不想,竟像剛才徐子陵般提氣輕身,往後飛退。偷襲者顯然想不到出手竟會落空,“咦!”了一聲,閃電搶進房來。
徐子陵亦像寇仲般想也不想,踏步拔刀,當頭疾劈,動作一氣嗬成,沒有絲毫猶豫或停滯,施出他活至這天最了得的一刀。
“叮!”來人以手中長金簪,硬架徐子陵凶厲無匹的一刀。一時間,雙方都使不出後續變化的招數。
“砰!”寇仲重重掉到**,又彈起來,大叫道:“娘!我成功了!”
那人收簪退出房去,衣袂飄飛,美若天仙,不是李密的“俏軍師”沈落雁還有何人?徐子陵剛被她運勁震退兩步,沈落雁見門口正暢通無阻,乍退又進,本要追擊徐子陵,見寇仲衝至,刀光如濤湧浪翻,挾著激**的刀風,狂擊而至。沈落雁嬌叱一聲,搶入刀影裏,施展出近身肉搏的招數,連擋寇仲十多招,每招都凶險無比,卻逼不開寇仲,又見徐子陵重整旗鼓,殺將過來,無奈下二度被迫出房外。
兩人守在房門裏,心中卻波濤卷天,翻騰苦思不已,想不到在突如其來下,竟能把“血戰十式”的精義發揮得淋漓盡致,連自己都不知使的是什麽招數。隻覺心到手到,勁隨刀發,痛快至極點。沈落雁卻是芳心劇震,她的“奪命簪”乃家傳絕學,名列江湖的“奇功絕藝榜”。平時秘而不用,今番出手,是希望一舉擒敵。怎知兩個小子會像脫胎換骨般,兩度把她逼退,假如讓此事傳揚出去,足可令他們在江湖中成名立萬。
寇仲提刀作勢,大笑道:“美人兒軍師,快滾進來挨刀。”
徐子陵亦威風八麵道:“記著不可損我們半根毫毛,否則算你輸定了。”
沈落雁氣得差點發瘋,不怒反笑道:“外麵院子地方大些,你們出來再比比看。”
寇仲哂道:“想叫手下圍攻我們嗎?知否我懂得獅子吼,大聲一叫,保證彭城的總管大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沈落雁俏臉一寒,旋即露出一個動人的微笑,柔聲道:“不如這樣好嗎?假若我可闖關入房,算我贏了,你兩人乖乖歸降。”
徐子陵淡然道:“那是說你再沒有把握活捉我們,所以你已輸啦!”
寇仲殺得興起,信心劇增,得意洋洋道:“怕她什麽,卻要有時間規限,我數十聲你若過不了關,算你輸。”
沈落雁把金簪插回頭上,笑道:“一言為定,數吧!”
話畢大步朝門口走來。兩人愕然失措,她已一點沒有攔阻地由兩人之間穿進房內,到了床旁,轉身款款坐下,含笑看著兩人。兩人仍高舉著刀,但怎都沒法朝她劈下去,直到她轉過身來,仍是目瞪口呆。
沈落雁見兩人神情古怪,“噗嗤”嬌笑,鼓掌道:“好了!我贏啦!”
徐子陵頹然還刀入鞘,歎道:“這樣輸是不會心服的,因為你隻像上次般,利用我們善良的本性。”
沈落雁奇道:“你們除用刀劈人外,竟不懂其他製人的手法嗎?”
寇仲把刀垂下,笑嘻嘻道:“我們並沒有輸,因為你雖然成功入房,卻沒有闖關,這個‘闖’字是包含了動手的意思哩!”
沈落雁橫他一眼,含笑道:“大家坐下來談談好嗎?唔!你兩人現在看來順眼多了。”
兩人在她左方靠牆的椅子坐下來。寇仲看著她宛如一泓秋水的動人眸子道:“有話快說,我們還要去窯子呢!”
沈落雁狠狠瞪他一眼,不悅道:“你們知否窯子裏的姑娘身世可憐,你們恃著有幾個子兒,就覺理所當然的去玩弄人家,究竟有沒有感到慚愧?”
徐子陵一呆道:“我倒沒想過這點,但若沒有人去光顧她們,她們賺不夠贖身的銀兩,豈非更要一直淒涼下去嗎?”
寇仲哂道:“倚紅院不是你們瓦崗軍開的嗎?為何卻來數落我們?”又冷哼道:“任何事物都是應需求而生,否則誰肯上戰場去殺人又或送死呢?”
沈落雁皺眉道:“你在說什麽?倚紅院一向是杜伏威在這裏的眼線,幹我們瓦崗軍屁事。”
兩人同時色變。
沈落雁微笑道:“你們愛到青樓鬼混去個夠好了。現在秦叔寶已歸降我軍,你兩個小子有什麽打算?”
寇仲跳了起來,移到敞開的房門處,探首外望,奇道:“為何我們打得殺聲震屋,仍沒有人過來看看?”
沈落雁淡淡地說道:“你像是忘了人家要活捉你們嗎?外麵已布下天羅地網,你兩個小鬼插翼難飛哩。”
徐子陵苦笑道:“你知否這叫恩將仇報?”
沈落雁油然道:“人家為你們好才是真的。現在天下大亂,能撥亂反正者,惟密公一人而已。我若非念著你們曾幫了我一個大忙,才沒有閑情來勸你們加入我軍呢。”
接著有點不耐煩地說道:“快作決定!我再沒有時間浪費在你們身上。”
兩人聽她語氣,自尊心受損,徐子陵冷哼道:“沒時間請自便吧!我兩兄弟隻愛海闊天空,自由自在。”
沈落雁雙目閃過森寒的殺機,霍然而起,一閃到了門旁,背著他們冷冷道:“既不能為我所用,便須為我所殺,今天你們休想生離此處。”一閃消沒在門外。
兩人麵麵相覷,終於明白為何這美賽天仙的俏軍師,會又被人稱為“蛇蠍美人”。
他們頭皮發麻地呆了好半晌,見外麵仍沒有什麽動靜,寇仲深吸一口氣道:“怎樣?就那麽殺出去嗎?”
徐子陵冷靜地搖頭道:“這樣衝出去隻是送死,說不定剛踏出門口,便有張羅網罩下來把我們呆子般擒著,我看她仍是想生擒我們。”又低聲道:“剛才我們聞老爹之名色變,憑她的眼力才智,怎會看不出來且不問半句,顯是知道我們的來曆,所以費盡心力收服我們,好讓我們心甘情願獻上‘楊公寶藏’。”
寇仲訝道:“小陵你真行,竟從她這麽一個反應推斷出這麽多事來。我有辦法了。記得巨鯤幫陳老謀教過我們的建築學嗎?這旅館是由八個四合院組成,我們位於東院的西廂位置,門口對著本院中間的花園,向門的牆外是八院圍成的主花園,大樹參天,所以隻要我們能竄到那裏去,逃生的機會大多了。”
徐子陵望往對著門口靠床那邊的牆壁,苦笑道:“我們又不是翟讓,憑什麽破壁而逃?”再望往瓦頂,歎道:“若我猜得不錯,上麵定有敵人。”
寇仲卻是胸有成竹,先把門關上,向徐子陵道:“你給我把風,我先去弄鬆幾塊磚頭。”言罷拔出長刀,跳到**去。
徐子陵移到門旁的窗子,往外瞧去,剛好見到十多名大漢,由對麵屋的瓦麵躍入小院裏,隨即散開沿著廊道圍攏過來。正要示警,上麵“轟隆”一聲,瓦片狂灑而下,一個鐵塔般的大漢手提雙錘,由上而降。徐子陵在這刹那,完全推翻沈落雁隻是想活擒他們的猜測,清楚明白蛇蠍美人確是要下毒手殺死他們。就在這一刻,他重曆當日對著那批流氓往他殺來的境況。一切變得清晰無比,他清楚知道這大漢落地的時間速度,甚至他的後著變化。不同的隻是他還有把握去應付他。他清楚地知道若讓對方展開這兩個重逾百斤的巨錘,不但可輕易把自己逼出門外,靠牆的寇仲更是絕難幸免。際生死懸於一線的光景中,他的精神變得晶瑩通透,完全忘掉生死,集中意誌和所有力量,覷準對方觸地的刹那,大步跨前,精芒電閃,運刀疾劈而去。
確如徐子陵所料,大漢本打定主意,隻要腳一觸地,立即借力彈起,雙錘以雷霆萬鈞之勢,把徐子陵轟出房外,好讓同黨把他亂刀分屍,再全力對付寇仲。豈知就在要發力之際,已刀氣罩體。但覺無論如何挪移閃躲,又或格擋還擊,都是有所不能。在破瓦而下之時,他實存輕敵之心,暗忖這麽兩個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怎知徐子陵劈來的一刀,無論時間還是角度的拿捏,都達到一流好手的境界。他已無暇多想對方是真的那麽厲害,還是碰巧的神來之招。魂飛魄散下,甩手把雙錘分往徐子陵和寇仲擲去,同時雙掌下按,發出勁風,生出反力,狼狽不堪的由哪裏進來,由哪裏滾出去。
立在**的寇仲這時正要回頭幫手,驟見大鐵錘飛來,大叫道:“來得好!”一閃下,鐵錘“轟!”地一聲狂撞牆上,登時磚石四濺,破壁而去。
徐子陵亦輕易避過鐵錘,任它撞得木門碎飛,掉往外邊的院子去。同時一聲狂喝,功聚肩頭,往破壁撞去。寇仲哪還不明白他的意向,亦同時運勁往破壁撞去。“轟!”兩人隨著碎磚沙石,滾進鄰房去,門外就是八個四合院圍成的大花園。他們彈了起來,再破門而出。這一招顯是大出敵人料外,竟不見有攔阻之人,風聲卻在後方瓦麵處傳來。兩人哪敢停留,把雲玉真傳的鳥渡術發揮致盡,箭般竄入園內,幾個翻身,脫身去了。
兩人逃到一處橫巷,由這裏往外望去,正是香玉山老爹開的那間翠碧樓的外牆和大門,內中院落重重,規模確勝於倚紅院。天色隨著西下的太陽逐漸昏黑,翠碧樓的燈光亮起來,落在兩人眼中卻有種淒豔的感覺,反映兩人不安的心情。
他們像往常般靠牆坐地,呆了好半晌,寇仲咬牙切齒道:“那婆娘真狠,竟想要我們的命,我們還可算是她的恩人。”
徐子陵道:“她是不想我們落入老爹的手上,這次怎麽辦好呢?我們又答應了李世民那小子要等東溟夫人來,但現在老爹的手下已盯上我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寇仲道:“小命要緊,李小子休要怪我們,我們立即出城,有多遠跑多遠,然後到滎陽去找素素姐。橫豎她的小姐都給人擄走,便帶她回到南方,再安心做我們雙龍幫的鹽貨買賣算了。”
徐子陵苦笑道:“如此大模大樣的出城,若不是給那臭婆娘拿著,就是自動把我們的羊身獻進老爹的虎口裏。上上之策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到深夜設法攀城逃走,憑我們現在的身手,若有繩鉤一類的東西,必可辦到。”
寇仲讚道:“愈來愈發覺你這小子若我般有頭腦。來!我們袋裏有的是銀兩,趁天尚未黑快點找間鐵鋪買鉤,至於繩索,要偷一條絕非什麽難事。”
兩人謀定後動,精神一振,由另一端鑽到街上,閃閃縮縮走了大段路,發覺除酒館青樓外,所有店鋪全關上門。
寇仲靈機一動道:“我們不如去找香玉山幫忙,這小子看來像有點義氣,現在朋友落難,他自是義不容辭。”
徐少陵懷疑道:“他像那種人嗎?”
寇仲摟著他肩頭,折入橫街,朝翠碧樓的方向走去,痛苦地說道:“這叫走投無路,隻好不理他是何方神聖也當作是好神聖。最慘我們本身是通緝犯,報官等於自殺。而且誰知這些官兒有沒有和臭婆娘或老爹等勾結?現在我什麽人都不敢信了。”
徐子陵苦惱道:“給那臭婆娘說過有關青樓的事後,我真不想到青樓去,究竟有沒有別的出城方法?”
寇仲道:“另一個方法是掘地道,恕老子不奉陪。不要這麽容易受人影響好嗎?別忘了在揚州我們知道的那群姑娘都是為了賺錢自願賣身的。所謂當官的不也是賣身做皇帝的奴才嗎?做姑娘的至少不那麽易被殺頭。到了!”
兩人橫過車馬喧逐的熱鬧大街,華燈高照下,路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但兩人由於曾目睹戰爭的慘烈場麵,總有點麵臨末世的感觸。到了入門處,他們待一輛華麗馬車駛進門後,尾隨而入。
六、七名把門的大漢分出兩人迎過來,見他們衣著光鮮,神采照人,不敢怠慢,其中一人恭敬道:“歡迎兩位公子大駕光臨,不知……”
寇仲最懂充闊,隨手塞了一串錢到他手裏,擺出闊少模樣,傲然道:“我們是貴公子香玉山的老朋友,玉山來了嗎?”
眾漢更是肅然起敬,說話的大漢忙道:“小人何標,兩位公子請隨小人來。”
寇仲一挺胸膛,說道:“帶路!”
何標再打躬作揖,領路前行。兩人隨他穿過擺了最少十輛馬車的廣場,往主樓走去。登上樓前的台階,一名頗有姿色的中年美婦花枝招展地迎過來。何標趨前湊到她耳旁說了幾句話,施禮走了。
美婦眉開眼笑的來到兩人中間,轉身挽著他們臂彎,嗲聲道:“原來是香少爺的好朋友,不知兩位公子高姓大名。噯!差點忘了,喚我作鳳娘便成。”
寇仲享受著她慷慨送贈的豔福,邊隨她往樓內走去,邊道:“我叫張世,他叫李民,鳳娘你生得真美,引死我們。”
鳳娘笑得花枝亂顫道:“張公子原來年紀輕輕已是花叢老手。不要隨便哄人!否則給奴家纏上你一晚時可不要後悔喲。”又拋徐子陵一個媚眼道:“李公子比你老實多啦。”
寇仲把臭婆娘或老爹等全一股腦兒忘個幹淨,心花怒放道:“這小子隻是裝作老實模樣,鳳娘不信可以試試看。”
徐子陵大窘道:“不要聽他的,我……”
鳳娘挽著兩人來到大堂十多組幾椅靠角的一組坐下,笑道:“不用說,我鳳娘怎會看錯人。”
兩名十六、七歲的小婢迎過來,斟茶奉巾,侍候周到。他們環目一掃,堂內早坐了十多組賓客,鬧哄哄一片。
鳳娘吩咐下人去通知香玉山,媚態橫生道:“以兩位公子這樣的人材,哪位姑娘不爭著來陪你們呢?”
徐子陵亦輕鬆起來,正要說話。鳳娘一聲告罪,站起來趕去招呼另一組看來是大商賈的客人。
寇仲向兩位小婢道:“姐姐不用招呼我們,我們兄弟有密話要說。”
兩位小婢一道離開。
寇仲興奮道:“試過這麽風光嗎?不如我們今晚留在這裏歡度良宵如何?試問誰想得到我們會躲在這裏?何況這些風光是拜李小子所賜,索性挨到明晚好混上東溟號去,也算為他盡力。”
徐子陵囁嚅道:“不知如何,我的心又亂又慌,不知該怎辦才好。”
寇仲歎道:“事實上我也有點怯意,不過凡事總要有第一次,否則如何算是男人大丈夫。待會要義氣山為我們挑兩位最美的姑娘,且講明要負起‘指導’之責。但這麽說將出來,我們豈非什麽麵子都沒有了?”
兩人正心亂如麻,香玉山來了,不知如何,在他的這個“老家”中,這小子分外意氣飛揚,絕不若今日在街上遇到他時的窩囊相。尤其背後還跟著四名大漢,更是氣派十足。
隔了丈許香玉山大笑道:“什麽張公子李公子,原來是兩位仁兄,失敬失敬!”
兩人見他態度仍是那麽熱誠,不負“義氣山”的大號,放下心來,起立敬禮。
三人坐好,香玉山問道:“兩位仁兄此回來彭城,不知是有事要辦還隻是遊山玩水、觀賞名勝呢?”
寇仲知他是想摸清楚他們的底細,笑道:“所謂行萬裏路,勝讀萬卷書,我們兄弟兩人浪跡天涯,是為要增廣見聞。”接著湊近點低聲道:“坦白說,我們到貴樓來亦是抱著這種增廣見聞的情懷。由於這是我們首次涉足青樓,萬望香兄多加指點和照顧。香兄是明白人,大概不用我再多說吧?”
徐子陵心中叫絕,寇仲確有他的一套,這麽尷尬失威的事也可說得如此自然。
香玉山恍然而笑,點頭道:“這個沒有問題,可包在我身上。”沉吟片晌,正容道:“張兄和李兄請恕小弟交淺言深,說到底我們男兒輩追求的不外是金錢和女人。我見兩位仁兄長得一表人材,又身佩上等兵刀,絕非平庸之輩,不知兩位仁兄對將來有何打算?”
寇仲笑道:“我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現在隻對今晚有打算,明天的事嘛,起床時再想。”
香玉山陪他笑了兩句,說道:“原來兩位囊中有散不盡的財寶,所以一點不用擔心明天的事,小弟非常羨慕。”
徐子陵坦然道:“香兄絕對比我們富有得多,我們隻因最近做成一單買賣,手頭比較充裕,遲些散盡銀兩,又要重新開始攢錢哩!”
香玉山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說道:“不知兩位一向慣做什麽買賣?”
兩人呆了一呆,寇仲壓低聲音得意地說道:“實不相瞞,我們幹的是鹽貨生意,是不用貨稅的那一種。”
香玉山欣然道:“原來如此,難怪我和兩位一見投緣,說不定以後還有更多合作的機會?”
徐子陵訝道:“香兄也是走鹽貨的嗎?”
香玉山從容道:“是比鹽貨更一本萬利的發財生意,不過恕小弟暫時賣個關子,待兩位享受過我翠碧樓的各種樂兒,才和張兄李兄研究發財大計。”
寇仲喜道:“竟有生意比海沙賺更多錢嗎?定要洗耳恭聽。”
香玉山淡淡地說道:“小弟尚有一事相詢,然後小弟可領兩位去增廣見聞。”
兩人大喜,同時點頭請他發問。香玉山頂多隻比兩人大上兩、三歲,其老練卻像世故極深的成人,輕描淡寫下已套出想知道關於兩人的資料。
香玉山微笑道:“現在天下紛亂,群雄並起,兩位既是武林中人,自知武林規矩。現在小弟既渴想與兩位結交,故希望能告知小弟兩位的門派來曆,大家坦誠以對。”
寇仲與徐子陵交換個眼色,說道:“我們的武功來自家傳,小民和我的爹都在揚州的護遠鏢局任職鏢師,也是拜把兄弟。不過他們在一趟出差中遇上賊子喪生了,所以我們結伴出來四處闖闖。”
香玉山哪想得到寇仲滿口胡言,哈哈一笑站起來道:“兩位請隨小弟來!”
兩人想起即可上人生最重要的一課,大喜下隨他去了。
寇仲和徐子陵既驚且喜地隨著香玉山步出主樓,見到後院原來宅舍相連,一條碎石路把主樓後門與另一道大門相連,兩旁是修剪整齊的花圃,此時貫通兩處的道路上人來人往,非常熱鬧。
寇仲聽到裏麵傳來陣陣喧鬧之聲,似有數百人正聚在該處,奇道:“那是什麽地方?”
香玉山得意洋洋道:“是彭城最大的賭場。”
徐子陵嚇了一跳道:“我們並不想賭錢!”
香玉山笑道:“小弟當然明白,不過在曆史上嫖和賭從來就分不開來。沒有妓院和賭場的地方,絕談不上興旺。我們翠碧樓之所以能雄視彭城,正是把兩種生意結合起來,帶旺整個彭城。你們不是要增廣見聞嗎?放心隨小弟去見識好了。”
兩人對望一眼,開始感到香玉山非如表麵的簡單。像在揚州,最大的那間賭場是竹花幫開的。沒有強硬的背景,誰敢沾手這種發財大生意。
三人進入宏偉壯觀的賭場大門,香玉山大聲道:“兩位是我的朋友,你們要好好招呼。”
把門的幾名大漢忙恭敬應是。
踏入賭場,一名滿身銅臭、低俗不堪的胖漢迎上來道:“要不要小人為三少爺預備貴賓室待客。”
香玉山揮手道:“我們隻是隨便看看,你去招呼別的客人。”
胖漢應命退去。寇仲和徐子陵卻是看呆了眼。他們尚是首次有資格踏足賭場,隻見由賭桌賭具以至家具擺設,無不華麗講究。而且地方寬廣,不但有前中後三進,每進還左右各有相連的廳堂,所以雖聚集四、五百人,這進進相連的大賭場一點不令人覺得擠迫。最引人注目是各座大廳裏由負責主持賭局的荷官,以至斟茶奉煙的女侍,都是綺年玉貌的動人少女,兼且她們衣著性感,身上穿的是抹胸、肚兜般的紅衣,襯以綠色短裳把玉藕般的雙臂和白皙修長的**完全暴露出來,穿梭來往各賭桌之時,更是乳波臀浪,婀娜生姿,看得兩人神搖意**、目瞪口呆。偏是香玉山和其他賭客卻像對她們視若無睹。此時兩名女侍笑臉如花地迎上來,奉上香茗糕點,又為寇徐卸下外衣。不但體貼周到,動人的胴體更不住往他們挨挨碰碰。
香玉山見兩人露出內裏的勁裝,配以皮背心,肩闊腰窄,威武不凡,眼睛亮起來,歎道:“兩位的身型真帥,確是難得一見。”兩名女侍也看呆了眼,更是熱情如火。其中一位竟從後麵緊擁徐子陵一把,然後嬌笑連連拿著他的外衣和另外那侍女去了。兩人還是首次受到這等厚待,一時魂銷意軟,不知身在何方。
香玉山伸手摸摸寇仲的皮背心,訝道:“這是上等的熊皮,隻產於北塞之地,價比黃金,小弟千辛萬苦才弄來一件,不知張兄是在哪裏買來的呢?”
寇仲怎能告訴他是李世民送的,胡謅道:“香兄確是識貨的人,這兩件皮背心,是我們用鹽和一個行腳商換回來的,確是價比黃金。”
兩名女侍又轉回來,各自挽著兩人的臂膀,讓他們壓上高挺的酥胸,態度熱烈。
香玉山介紹兩女,一名翠香、一名翠玉,然後道:“張公子和李公子暫時不用你們侍候,有事再喚你們。”
兩女失望地回去工作。
寇仲大樂道:“現在我明白什麽叫嫖賭合一,香兄的老爹確有生意頭腦。”
香玉山傲然一笑。
徐子陵問道:“這些美人兒是否都以翠字行頭,不知翠碧樓的翠碧兩字又有什麽來曆?”
香玉山雙目露出向慕神色,徐徐道:“那是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的芳名,不過她已名花有主,是我幫龍頭老大最得寵的愛妾。”
寇仲訝道:“香兄原來是幫會中人,不知貴幫的大號……”
香玉山打斷他道:“這事遲些再說,來!何不先賭上兩手,贏了是你們的,輸了入我的賬,兩位這邊請。”
寇仲和徐子陵對香玉山過了分的“義氣”大感錯愕,首次生出疑心。兩人雖整天想發財,卻是基於生活所需,本身絕不貪財嗜貨。他們自少在市井中混,深明便宜莫貪的至理,何況最近剛有美人兒師傅的前車之鑒,怎會輕信剛相識且又言辭閃爍的新交?
徐子陵幹咳一聲道:“我們對賭博興趣不大,不如還是找剛才那兩位美人兒來……來……什麽好嗎?”
香玉山不以為意地說道:“若論漂亮,那兩個丫頭尚未入流,我們這裏最紅的是翠凝和翠芷兩個妞兒,不過隻能在貴賓室見到她們,我們先在這裏逛逛,待會帶你們去和她們喝酒作樂吧!保證兩位不虛此行。”
兩人見他沒逼他們賭錢,心下稍安,欣然隨他在擠滿賭客的賭桌間左穿右行,往最廣闊的中堂走去。
香玉山介紹道:“我們這賭場是由精通五行遁法的高手精心設計,一大八小九個賭堂采的是九宮陣法,中間最大的賭堂屬土,鎮壓八方,所以顏色以明黃為主,暗黃就太沉滯了。台子是二十五張,因五為土數,而二十五則是五的自乘數,有盈利倍增的含意。”
兩人方知道原來開賭場也須有學問,為之茅塞頓開。兩個小子是好奇心重的人,聽得興趣盎然,不免左問右問,竟忘了去看那些對他們眉挑眼逗的美麗侍女。
香玉山領著他們來到一桌擠了二、三十人的賭桌旁,看著那動人的女荷官把一枚骨製的巨型骰子投入一個方盅內,蓋上盅蓋後高舉過頭,用力搖晃一輪,再放在台上,嬌喝道:“各位貴客請下注!”
賭客紛紛把賭注放在要押的一門上。
香玉山道:“這叫押寶,押中骰子向上的點數,可得一賠三的賭注。”
寇仲歎道:“那是六分之一的贏麵,而你們賭場卻是六分之五的彩數,難怪開賭場會發大財。”
香玉山笑道:“你也可以賭骰子顏色,那是一賠一,公平得很。”
徐子陵定神一看,大多數人都押點數,可知任誰都希望以一贏三,所以雖可賭顏色,仍隻是聊備一格而己。
香玉山慫恿道:“要不要玩兩手湊興?”
兩人隻是搖頭。香玉山不以為意地領他們步進中堂去。寇仲和徐子陵同時眼前一亮,靠左的一張賭桌處,一位有如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動人美女,正起勁賭著。她不但長得眉目如畫,最惹人注目是她的襟口開得極低,露出小半邊玉乳和深深的乳溝,浪**非常。兩人常聽到北方人多有胡人血統,風氣開放,但仍是首次見到有婦女公然穿著這種低胸衣在大庭廣眾間亮相,不禁看得發呆。
香玉山苦笑道:“這個女人千萬沾惹不得,別看她**迷人,其實她是‘彭梁會’的三當家,人稱‘騷娘’的任媚媚,武技高強,最擅玩弄男人,渾身是刺,碰上她的男人都要倒黴,連我都不敢招惹她呢。”
寇仲吞了一口涎沫,低聲道:“什麽是‘彭梁會’?”
香玉山奇道:“你們竟連彭梁會都未聽過,彭是彭城,梁指的是彭城西北六十裏的梁郡,彭梁會名列‘八幫十會’之一,走到哪裏,江湖中人都要賣麵子給他們。”
言罷正要扯兩人離開,豈知任媚媚目光離開賭桌,朝他們望來,看到寇徐兩人,美目亮起采芒,嬌笑道:“玉山你在那裏呆頭呆腦看什麽,還不過來和奴家親近親近?”
香玉山一邊揮手回應,一邊低聲道:“無論她要你們做什麽,記得全推到我身上去。”
言罷應聲先行。兩人聽到又是幫會中人,立感頭痛,無奈下隻好硬著頭皮隨香玉山往任媚媚走過去。
任媚媚離開賭桌,迎了上來。寇仲和徐子陵發覺她的衣服把她包裹得緊緊的,極度強調她飽滿玲瓏的曲線,登時怦然心跳。
這煙視媚行的美女把充滿青春活力的胴體移到三人眼前,再打量寇仲和徐子陵,向香玉山笑道:“兩位公子麵生得很,是你的朋友嗎?”
香玉山苦笑道:“媚姑你最好不要惹他們。”
寇仲和徐子陵想不到香玉山如此坦白直接,嚇了一跳。
任媚媚卻一點沒生氣,繞到兩人背後,嬌笑道:“香三少定是在背後說了我任媚媚很多壞話,但兩位千萬勿信他,若他算是好人,我就是拯救世人的觀音大士。”
香玉山幹咳一聲道:“媚姑你莫要破壞我們的友情,別忘記彭梁會和我們巴陵幫一向相安無事……”
任媚媚又轉到兩人前方,掩嘴嬌笑道:“你們看啊!香三少爺動不動就拿巴陵幫來欺壓我這弱質女流,算什麽英雄好漢。兩位小哥兒真帥,難怪給三少爺看上,你們叫什麽名字。”
兩人感到巴陵幫有點耳熟,一時卻記不起誰人向他們提及過。
香玉山不悅道:“媚姑你是否賭輸了錢?讓我賠給你好了,不要盡在這裏胡言亂語。”
任媚媚顯然毫不怕他,嬌媚地橫香玉山一眼道:“我任媚媚是這種沒有賭品的人嗎?你才是胡言亂語。”
忽地一手往香玉山抓去。香玉山冷哼一聲,右手揚起,拂向她脈門。
任媚媚笑道:“我不是要動手啊!”嘴巴雖這麽說,但玉掌一翻,沉到香玉山攻來右手的下方,曲指反彈往香玉山脈門。
香玉山縮手成刀,再曲起手掌,以掌背反拍往她的彈指。這幾招往來全在方尺的窄小範圍內進行,既迅捷又深合攻守之道,看得寇徐兩人眼界大開,對這種精巧的過招大生興趣。任媚媚嬌笑道:“沒見你幾個月,原來是躲起來練功,怪不得這麽氣焰衝天。”說話時,玉手微妙地擺動幾下,似攻非攻,似守非守。
寇徐兩人看得心領神會,清楚把握到她的招數與戰略。香玉山顯是摸不清楚任媚媚這招奇異的手法,竟往後退。兩人知道要糟糕,任媚媚已一陣嬌笑,閃電般探指點在香玉山掌背上。
香玉山觸電似的震了一下,任媚媚抓著他衣袖,扯得他隨她踉蹌地往一旁走去,還不忘回頭向兩人媚笑道:“我和玉山說幾句密話,再回來陪你們。”
眼見兩人到了廳子的一角密斟低語,徐子陵忽地臉色劇變,失聲道:“我記起了,美人兒師傅不是說過巴陵幫乃皇帝小兒的走狗,專事販賣人口嗎?”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那他看上我們還有好事可言嗎?快!我們立即開溜。”
徐子陵扯著他道:“且慢!他們回來了,我們隨機應變。唉!真看不出這‘人販山’也是個好手,我們竟然在街上隨便亂揀都揀了個高手兼壞蛋出來。”
任媚媚和香玉山雙雙朝他們走來,隻看兩人的融洽情態,知兩人私下有了協議。寇仲和徐子陵均是頭皮發麻,感到自己變成貨物。
任媚媚隔遠浪笑道:“原來兩位小哥兒到這裏來是想一嚐女兒家的溫柔滋味,這事包在姐姐我身上。”
香玉山則口風大改道:“難得媚姑這麽看得起你們,待我讓人開一間貴賓廂房,大家喝酒談笑,共賞風月。”
寇仲笑嘻嘻道:“這種事何須著急,我忽然又想先賭兩手,我最精擅是賭牌九。”
香玉山笑道:“既是如此,更應到貴賓廂房去,媚姑也愛賭牌九,你們肯陪她玩就最好。”
寇仲為之語塞。
徐子陵瀟灑地聳肩對寇仲道:“你想賭錢理該先征求我同意,我對牌九一竅不通,卻想在賭場隨處逛逛,以增廣見聞。”
任媚媚嬌軀移前,挽上兩人臂彎,向香玉山打個眼色,微笑道:“由我來招呼他們。”
香玉山笑應一聲,轉身便去。
任媚媚親熱地挽著兩人,朝內進的大堂走去,媚笑道:“你們不要聽香玉山那家夥說人家的任何閑言閑語。”
寇仲和徐子陵正要說話,朝她望去,見到她走路時胸前雙峰隨著她的步履,不住跌**聳動,誘人之極,心兒不由急速躍動,忘了說話。忽然間,他們再不覺得她可怕,尤其是她的體態神情,無不顯現出使人心動的美態,不自覺生出縱是為她而死,亦心甘情願之心。
任媚媚卻是心中得意之極。她閱人千萬,一眼看穿兩人仍是童男之身,對她精擅采補之術的人來說,他們不啻瓊漿甘露,可令她的元氣大有裨益,故不擇手段,務要由香玉山處搶他兩人到手。此刻她正利用自己的身體,施展上乘媚術,勾起兩人原始的情欲。
徐子陵的定力要比寇仲稍佳,略一迷糊,隨即清醒過來,見到寇仲正不知不覺地氣促舔唇,一副色迷迷的樣子,還故意以肩膊挨碰她的酥胸,知道不妙,人急智生道:“老爹來了!”
寇仲大吃一驚,醒悟過來,惶然道:“他在哪裏?”
任媚媚亦奇道:“他的老爹不是過世了嗎?”
徐子陵暗中鬆一口氣,胡謅道:“是我們慣開的玩笑,意思即是鬼來了,那自然是沒人來哩!”
寇仲極力把持,再不敢看她的胸脯。任媚媚為之氣結,嬌軀一扭,立即使兩人感覺到她豐滿的肉體,火熱地碰觸得他們心旌搖**。不過兩人既生出戒心,硬壓下湧起的邪念,同時暗暗叫苦,不知如何脫身。若給她這麽“肉誘”下去,一個把持不住,可不知會有什麽可怕後果,香玉山早先的警告,仍是餘音縈耳。
寇仲剛好見到左旁的賭桌隻有五個客人,騰空了七、八個位子,靈機一動道:“我們先賭兩手吧!”
掙脫任媚媚的糾纏,坐入其中一個空位裏。任媚媚毫不介意,笑意盈盈地坐到他左旁去,而徐子陵則坐到寇仲的另一邊。這美女坐下,立時把幾個客人的目光全吸引到她的胸脯去,任媚媚妙目一掃,五個男人立時色授魂與,有人連口涎都流出來。女荷官是個二十歲許的女子,頗有姿色,但與任媚媚相比,立即黯然失色,再顯不出任何光彩。此桌賭的正是牌九,寇仲和徐子陵雖沒真的賭過錢,但在市井長大,看人賭得多了,自然熟諳門路。
任媚媚忽地意興大發,對女荷官道:“讓我來推莊!”
女荷官當然知道她是什麽人,不迭答應,退往一旁。
任媚媚坐上莊家的位置,嬌笑道:“還不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