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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進退兩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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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和跋鋒寒進入陳留城,宣永令人在內堂擺開一席酒菜,陪者尚有虛行之、卜天誌和陳老謀。虛行之順帶向寇仲匯報少帥軍的情況,說到一半,見寇仲和跋鋒寒兩人隻喝酒而沒動箸,訝道:“少帥肚子不餓嗎?”

跋鋒寒微笑道:“我們黃昏時飽餐一頓,怎會這麽快肚子餓?至於少帥剛才為何忽然嚷餓,怕隻有他和老天爺才曉得。”

虛行之和宣永等你眼望我眼,均感事情有異。

寇仲好整以暇的再敬各人一杯,微笑道:“我想先問宣大將軍一個問題,就是宣大將軍因何會有攻打開封之意?”

跋鋒寒首先明白過來,更感寇仲談笑用兵,不動聲色至連他也被瞞過的能耐。事實上當曉得宣永主戰時寇仲即心中起疑,因為他曾目睹李世勣開往開封的船隊,深悉敵人實力在陳留少帥軍之上而不在其下,且對手是李世勣,無論宣永如何自負,對上李世民手下的頭號猛將,亦要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以防失足之厄,而他竟有強攻開封的提議,唯一解釋是情報有誤。開封離陳留不過半天馬程,這情報上的錯誤是不該發生的。

宣永露出疑惑神色,說道:“開封的守將是史大奈,兵力在三、四千人間,加上從洛陽戰區開來增援的水師,總兵力不過萬人,若我們能趁其陣腳未穩之時,以飛輪船乘夜突襲破其水師,然後封鎖開封上遊,斷其與虎牢諸城的聯係,在準備充足下,我們有很大機會在短短十多天內攻克城防薄弱的開封城。”

寇仲淡淡地說道:“消息來自何方?”

虛行之露出注意的神色,卜天誌和陳老謀仍是茫然不覺。

宣永開始有點明白,猶豫地說道:“當然是從其飛處得來的消息,其飛不會有問題吧?”

跋鋒寒微笑道:“少帥要否我代你出手?”

虛行之等無不色變,若洛其飛是叛徒,由於他掌握整個少帥軍的情報機關,勢將牽連廣泛,不但盡泄少帥軍的部署虛實,更會對少帥軍造成非常嚴重的挫折,單是要找能勝任的人取代他已是頂頭痛的難題。

寇仲哈哈笑道:“我敢包保其飛沒有問題,但問題必是出於他所部某一環節的手下。”轉向宣永道:“給我召其飛來。”

陳老謀跳起來道:“由我去喚他。”

寇仲再不談這方麵的事,與眾人風花雪月的談笑,到洛其飛應召來到坐好,寇仲先把運糧往洛陽被唐軍銜尾追襲,敵人更準備有對付獵鷹的惡鷲一事說出來,讓眾人曉得他們因何會懷疑少帥軍中有內奸。寇仲笑道:“該是老天爺仍不想亡我少帥軍,我和老跋來此途上,碰巧遇上李世勣的水師大隊,大小戰船近二百艘之多,兵力在三萬之間,與其飛的情報相差甚遠,且率師的是李世勣,可見李世民對我們的重視。”

洛其飛臉色轉白,離座下跪顫聲道:“少帥是否懷疑其飛是內奸,皇天在上,若我洛其飛是這種卑鄙小人,教我死無葬身之地。”

寇仲移離座位一把將他扶起,哈哈笑道:“我若懷疑你,又怎會召你來同桌吃飯?”把他攙回座位後,寇仲繞桌負手而行,其他人除虛行之外,人人臉色陰沉,顯是對洛其飛未能釋疑,隻因寇仲力言信任他,故沒有作何表示。

寇仲來到虛行之椅後,兩手按其肩頭道:“行之因何不同意小永攻打開封之議?”

虛行之欣然道:“正是感到事有可疑,以李世民的英明和經驗,又知我們屯軍陳留,不可能不防我們一手,如我們攻打開封,一旦被他截斷歸路,我們將遭全軍覆沒的厄運。”

跋鋒寒拍桌喝道:“好!虛先生不負智者之名,跋鋒寒佩服。現在少帥好應揭盅,憑什麽你敢包保其飛沒有背叛你?”他說出宣永等人不敢說出的心底話。

寇仲移到洛其飛後方,撫著他雙肩微笑道:“這可請行之代我剖析。”

虛行之從容道:“關鍵處在於梁都水峽一役,顯示李子通方對楊公的五千奇兵一無所知,故誤以為梁都變成一座空城,魯莽輕敵的倉促來襲,差點全軍盡沒,如其飛是叛徒,李子通怎會犯這麽嚴重的錯誤?”眾人恍然,無不佩服虛行之的才智。

寇仲拍拍洛其飛肩頭,回到座位舉杯道:“我們為查到內奸喝一杯!”

陳老謀舉杯茫然道:“誰是內奸呢?”

寇仲微笑道:“喝過這一杯,其飛會說出答案!”

洛其飛瘦軀猛顫,喝之無味的勉強咕嘟一聲的吞掉半杯酒,放下杯子頹然道:“最有可能是我轄下遊弋所的巡官劉誌成,所有收集回來的情報,均由他篩選集中,匯報給我,由我知會虛軍師。唉!真想不到,從彭梁幫到現在我們的少帥軍,他一直是我最信得過的心腹手下。”

卜天誌沉聲道:“誌成似非這種人,是否另有其人?例如在前線收集情報者,可以故意將假消息發放回來。”

洛其飛道:“我在這方麵非常小心,負責前線偵察的分成數組人,對任何消息會反複核證。問題隻會出在掌管情報的遊弋所處,若誌成有心弄鬼,竄改偽造該非難事。幫他辦事的都是由他挑選的人,唉!這是我的過失,請少帥處罰。”

寇仲微笑道:“其飛肯定有過,幸好你立下的功勞足補過失有餘,所以就當作一個教訓。”接著正容道:“我常說能騙你的人,必是能令你信任的人,你不信任的人如何能騙你?”

宣永雙目殺機大盛,沉聲道:“少帥請把此事交由下屬處理,我會把內奸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寇仲向跋鋒寒輕鬆地說道:“老跋怎麽看此事?”

跋鋒寒淡淡地說道:“內奸可以是很有用的,既可向我們發放假消息,當然可掉轉頭向敵人提供錯誤情報,所以宣大將軍萬勿意氣用事,錯失良機。”

宣永赧然道:“跋爺說得對。”

寇仲道:“現在我們是有心算無心。其飛該最清楚劉誌成的活動情況,以及可能被他暗中收買的同黨。”轉向宣永道:“此事必須不動聲息的進行,由宣永你親自挑選既忠誠可靠,辦事機靈,更精於潛藏偵察的好手,暫時撥歸其飛指揮,對劉誌成展開日夜不停的監視,看他以何種手法放出消息,隻要弄清楚他的手段,證據確鑿沒有冤枉好人,我們反過來由他送出錯誤情報,說不定可教李世勣吃個大敗仗,減輕他對我們少帥國的威脅,否則我們就要應付敵暗我明、腹背受敵的艱苦日子了。”

虛行之道:“那少帥是否仍依原定計劃與跋爺趕返洛陽?”

寇仲雙目神光閃閃地說道:“洛陽至少尚有個把月的壽命,在此期間我們不用為她操心,由跋爺孤身回去,與陵少會合,再來助我們攻打開封。”

宣永等為之愕然,若開封的情況正如寇仲所言,憑他們的實力,根本沒資格進攻開封。

寇仲進一步解釋道:“這叫製造假象,劉誌成幹的是見不得光的事,所以隻有事關重大的情報,他才會發放出去,現在我們就提供一則他不能不發的消息,使我們有機會當場人贓並獲,然後再從容定計。”

跋鋒寒冷笑道:“這種叛主求榮的人必是貪生怕死之輩,大刑侍候下哪怕他不乖乖聽話。”他的語調透露出一種冷酷無情的感覺,使人不寒而栗,更慶幸自己是他的朋友而非敵人。

洛其飛狠狠道:“若我所料不差,他該是以飛鴿傳書的方法向敵人暗通消息。”

陳老謀笑道:“那監視他的人選中就不能缺百發百中的神射手。”

寇仲道:“一切就這麽決定,這回我們極有運道,可在這麽短時間尋出內奸,這樣一個掌管情報的大頭目,就等於對正我們少帥軍心髒的一把刀,使我們被捅死仍不曉得在什麽地方出錯。”接著舉杯笑道:“這席酒宴當是為跋爺送行,當李世勣以為我們中他奸計,竟蠢得逆河北攻,奢望與竇軍會師虎牢,就是我們狠挫他一頓的時刻。”

眾人轟然舉杯,士氣大振。無論處於多麽惡劣的形勢,寇仲總能為他們帶來生機和希望。

不過幾天工夫,洛陽圍城的情況更趨嚴峻,所有製高點均被占據,設立有強大防禦力的木寨,以陷馬坑環繞,隻餘出入通道。城外四周遍挖深壕,寬度由數丈至數十丈不等,大幅限製守城軍反擊或突圍的機會。

這些布置當然難不倒徐子陵,憑借超人的靈覺,他無驚無險的避開巡邏的唐軍和哨站,叫門入城,在“老朋友”郎奉的陪同下先入宮晉見王世充,向他報告“喜信”,然後到東北城頭見楊公卿。楊公卿正在休息,負責守城的是麻常,後者一臉憂色,顯是情況不妙。城外唐軍營壘燈火連天,不住傳來馬嘶聲,卻是一片寧和,沒有任何攻城的跡象。

徐子陵還以為楊家軍在洛陽攻防戰有重大傷亡,問道:“情況如何?”

麻常歎道:“悶局!自少帥和兩位爺兒突圍往見竇建德,唐軍由那晚開始停止攻城,隻在城牆外四周築壘挖溝。最要命是那些陷馬坑,他們若人手足夠,兩天便可挖出半裏長的坑溝,令人望之心寒。”

徐子陵訝道:“你原來是為這些陷馬坑憂心。”

麻常憤然道:“我曾主張出擊,以快打慢,使唐軍無法處處掘坑。敵分而我集中,李世民更無從猜估我們從哪一道城門出擊,主動權在我們手上。可惜王世充膽小如鼠,楊公又念在故主之情,不願逼他,令我們坐失良機。李世民看得真準,若少帥在此,肯定李世民不敢這麽放肆。”

徐子陵再次認識到麻常的識見和膽色,絕不在宣永和楊公卿之下,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安慰他道:“竇建德答允出兵來援,我們隻須守穩洛陽,牽製唐軍在此的大軍。”

麻常目光投往城外從洛陽流出往東去的洛水,隱見兩裏許一處河灣帆影幢幢,沉聲道:“這兩天在水道上的唐室水師往來頻繁,顯示李世民正調兵遣將,應付夏軍渡河來攻,更要阻截我們少帥軍北上。由此我們曉得少帥說動竇建德。現在夏軍成為我們唯一的希望,有少帥助他籌謀用計,至乎衝鋒陷陣,洛陽之圍有望可解。”

徐子陵苦笑道:“少帥不會參與夏軍的行動。”

麻常變色失聲道:“少帥怎會如此失策?”

徐子陵解釋寇仲的處境,非是寇仲失策,而是無可奈何。

麻常坦然道:“我麻常自十六歲追隨楊公起義,大小戰役數以百計,卻從未見過有人用兵比李世民更穩更狠,天下間恐怕隻少帥能與之抗衡。換成是竇建德,才具既遜,李世民又有險固的虎牢可守,我對竇軍再不存任何幻想。”

徐子陵問道:“麻將軍可有什麽提議?”

麻常苦笑道:“我現在最擔心是士氣的問題,我們現在如同給困在一座叫洛陽城的大囚牢內,糧道被徹底截斷,逃走無路,隻能被動的等人來救援,可是援軍遲遲不來,而我們卻不敢有半刻的鬆懈,這可是最惱煞人的,我情願敵人晝夜來攻,那會有趣些。”

徐子陵道:“我們的糧草尚可支持個把月,為何仍有士氣方麵的問題?”

麻常壓低聲音道:“問題出在我們少帥軍身上,王世充的鄭軍人人家小都在洛陽,為保衛家園,他們可為此作任何犧牲,堅持到底。我們少帥軍是另一種情況,純粹是作客的心態,打不贏便突圍逃回梁都。可是現在李世民截斷所有逃走之路,我們被迫要與洛陽共存亡,意誌最堅強的人也吃不消。若非少帥在我軍心中有近乎天神的地位,恐怕每晚都有人攀牆逃掉。更要命的是李世民一向對投降的人仁慈,隻要到城外棄械投降,保證能夠活命。徐爺現在該明白我擔心的原因。”

徐子陵終於明白過來,沉吟片晌,斷然道:“若我們能奪取城外一兩個壘寨,是否對軍心士氣有幫助呢?”

麻常動容道:“那肯定大振士氣,顯示我們既有突圍的力量,並且還有進可攻退可守的餘力。”

徐子陵道:“剛才我由南麵入城,對那裏的崗哨營壘部署了如指掌,我們就由那一方入手如何?”

麻常猶豫道:“應否明早與楊公商量,又或待少帥回來後決定呢?”

徐子陵分析道:“人心是很奇怪的東西,會很容易受到影響,就像原野上的羊群,當狼出現時,恐懼會蔓延開去,一旦開始出現逃亡的情況,誰都阻遏不住。王世充和楊公方麵由我負責應付,整個行事細節,則要靠你動腦筋。”

麻常雙目射出堅決的神色,點頭道:“徐爺這麽看得起我麻常,我麻常必不會教徐爺失望。”

天下無人不知徐子陵的才智不在寇仲之下,更是寇仲最親近的難兄難弟,他說的話等於是寇仲親口說的。麻常得他支持,自可放手而為,盡展胸懷內的鴻圖大計。

徐子陵道:“現在該怎麽辦?”

麻常深吸一口氣,說道:“徐爺勿怪我僭越,我想請徐爺到城外當探子,趁離天明尚有三個時辰,先摸清唐軍的虛實布置,軍力的分布,繪成簡單卻精確的詳圖,而我立即命人趕製填坑的轒轀車,轒轀是四輪大車,頂部以巨木製成,蒙上生牛皮,下麵可藏兵士七十人,推著大車前進,可掩護運土填壕的士兵。城內有大批木材,故材料方麵全無問題。哼!針豈有兩頭利的,唐人的陷馬坑正好是我們最佳的掩護。”

徐子陵見他振作起來,一洗早前頹氣,欣然道:“麻將軍不用客氣,我立即去為將軍當一個小探子。”

麻常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逼不得已。洛陽城內隻有徐爺有這本事和身手,即使被發覺也能輕易脫身。”

徐子陵道:“麻將軍心中可有全盤計劃,若可大概說出來,對我偵察時須特別著眼留神的地方會大有幫助。”

麻常目光投往城外,臉上露出自信神色,沉聲道:“守城不劫寨,是為守死待亡,凡守城都必須不斷組織兵力,殺出城去對圍城敵軍進行突然而快速的攻擊,在防守中進行局部的進攻,以戰代守。兵法有雲:‘凡城內器械備,守禦已得,當出奇用詐,以戰代守,以擊解圍。’現在李世民率軍往東守虎牢迎竇軍,留守者當然是李元吉,我們就來個以戰代守,以擊解圍,先亂其陣腳,令其疲於奔命,不知該守何方之際,迅速劫營奪寨。當年三國時期,魏將張遼以七千人守合肥,被孫權以十萬人圍攻,張遼遵曹操‘折其盛勢,以安眾心,然後可以守也’的指示,以八百多人組成的敢死隊突然開城向孫權衝殺,奪吳人之氣,魏兵則士氣大振。孫權圍城十多天後,知城不可拔,終於退兵。這就是我的全盤計劃,請徐爺賜示。”

至此徐子陵對麻常獨當一麵的資格再無半絲懷疑,拍拍他肩頭笑道:“請麻將軍依計行事,明早我們吃早點時再談吧!”

寇仲親自送跋鋒寒上路,沿運河疾走近十裏路後,跋鋒寒停步道:“我在這裏渡河,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回去處理,不用送啦!”

寇仲用神觀察兩岸形勢,跋鋒寒見狀笑道:“別忘記我一直以來日子是怎樣過的,何況我自懂事開始,便得防備別人,放心吧!沒有人可阻止我到洛陽去,包括畢玄在內。從沒有一刻,我對自己是那麽有信心的。”

寇仲微笑道:“我若真的不放心,會拋下一切陪你到洛陽,那晚你應付世民、元吉和一眾唐室高手,不論謀略手法均精采絕倫,顯然你在沙漠的百天修為不是白過的。”

跋鋒寒道:“那百天是潛修,去洛陽是實踐,兩者不可缺一。”頓了頓道:“我們坐下說幾句話好嗎?”

寇仲笑道:“正求之不得,這幾天顧著趕路或為諸般煩事,稍有空暇又要爭取時間休息,根本沒時間問你老哥芭黛兒的事。”

跋鋒寒領他到岸旁一塊大石坐下,啞然失笑道:“你這小子仍是死心不息,現在我不想更不願提起有關她的任何事,或者有一天我會向你傾訴,卻非是今夜。看!今晚的星空多麽深邃美麗,每當我看著茫茫夜空,我都會感到生命不該有任何限製的。無論我們想得多麽玄妙,比起星空的玄妙仍是小巫與大巫之別。”

寇仲陪他仰首觀星,同意道:“人有一個大缺點,就是任何玄異神妙的事均可習以為常,星空是最好的例子,更多時間我們是懶得仰首去看它一眼的。”

跋鋒寒默然半晌,忽然歎一口氣道:“你是否準備與洛陽共存亡?”

寇仲微一錯愕,向他瞧去,皺眉道:“你是否認為竇建德全無機會?”

跋鋒寒苦笑道:“我對竇建德一無所知,唯一曉得的是他從未遇過真正的勁敵,徐圓朗和孟海公遠比不上全盛期的李密、宇文化及、薛舉又或劉武周,竇建德能收伏他們顯不出他有什麽本事。但李世民卻是從未遇過對手的統帥,高下清楚分明,除非我們是盲的,否則當知竇建德絕無僥幸。”

寇仲頹然道:“我多麽希望自己能找到有力的理據去反駁你的分析,可惜是有心無力。我肯去守洛陽,是要為我的少帥軍爭取時間,並不是為王世充這種卑劣小人賣命。”

跋鋒寒道:“既然我們對唐夏交鋒的戰果看法相同,那就好辦。李世民破竇軍後,必傾盡全力來摧毀你少帥軍,而更毒辣的手法是要你寇少帥命喪洛陽,永遠不能回彭梁,那時少帥軍將不戰而潰,宋缺唯有黯然退返嶺南,任唐軍稱霸天下。所以你必須為自己預留後路,否則悔之莫及。”

寇仲沉思片刻,說道:“無論竇建德這回出兵攻打唐軍是為他自己的利益還是看在我的情份,我怎樣都須負上責任,不能這麽瞧著他沉淪。隻要我能借假情報的手段重挫李世勣,暫緩陳留之危,我會設法扯李世民後腿,辦法有好幾個,可是沒有一個有超過五成的勝算,我為此想得頭昏腦脹。”

跋鋒寒道:“請恕兄弟坦白,你雖覺得對竇建德來援要負上責任,但其實是婦人之仁。在眼前的形勢下,竇建德是別無選擇,隻看他枕兵武陟,更和你說能在三天時間渡河,可知他準備充足,早有攻擊唐軍之意。若給他搶先奪得洛陽,你猜他會對你客氣嗎?凡想當皇帝的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即使原本他不是這種人,可是嚐過獨攬大權的滋味後,勢難再走回頭路。你寇仲現在是少帥軍之首,凡事再不能隻憑一己的好惡,必須為大局著想。一天李世勣枕大軍於開封,一天虎牢、洛陽間的水道和大河仍在唐軍的控製下,你的少帥軍想扯李世民的後腿不但是妄想且是癡想,猶如那隻欲以雙臂當車的螳螂。這番話你肯定不歡喜聽,我卻不能不說。在戰場上,誰夠狠誰就能活下去。”

寇仲苦笑道:“你老哥句句金石良言,最後一句更是戰場的金科玉律,我還有什麽不聽從的。你老哥尚有什麽提議?”

跋鋒寒道:“攻城守城,決勝戰場,你比我在行得多,當然由你去想辦法。”

寇仲點頭道:“老跋你的話仿如當頭棒喝,使我整個人清醒過來。戰場上有戰場上的規矩,成則為王,敗則為寇。這可是李小子親口向我說的,難怪他一直這麽成功,因他沒有婦人之仁,在戰場上管他天王老子,非友即敵。!”

跋鋒寒道:“說到狠,李世民仍及不上我們突厥人。不要看突利與你稱兄道弟,一旦利益衝突,他絕不會對你例外。”

寇仲道:“我可否鬥膽問你老哥一個問題,為何你肯掉過頭來和我們對付你自己的族人?”

跋鋒寒目光投往腳下流過的廣闊運河,好半晌才沉聲道:“當年的我尚未真懂人事,大約是九或十歲的年紀,卻暗戀著族中一位美麗的小女孩,她比我大少許,在族內的孩子群中非常受歡迎,她對每個人都那麽好,是眾女孩的領袖。”

寇仲道:“你和我都是早熟,八歲我就懂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不過每次徒然惹來喝罵痛打,從沒成功窺看過。”

跋鋒寒沒好氣地說道:“我的初戀沒你那般肮髒,我隻要看到她,聽到她說話,便心滿意足。由於我家人在高昌被狼軍屠殺,所以我在這馬賊族群中像個小乞丐,隻能偷偷躲起來以木柴當刀來練功夫。在她麵前更自卑得不敢說話。”

寇仲道:“難怪我們臭味相投,原來大家都有個受盡屈辱的童年。”

跋鋒寒像聽不到他的話般,沉浸在既痛苦又動人的回憶裏。雙目射出緬懷神色,緩慢而低沉地說道:“有一天,穀原內下著細雨,族內的孩子玩類似你們‘兵捉賊’的遊戲,在廣闊的草原上,她領著一群小女孩,追逐一個比我長得高大好看的同齡男孩。我隻能躲在一旁偷看她,心內妒忌得似要淌血,那感受我直到今天仍沒有遺忘。”

寇仲同情地說道:“那滋味肯定非常不好受。”

跋鋒寒續道:“忽然間她發現我躲在草叢內,飛奔到我麵前,扠著小腰嗔道:‘你在這裏幹什麽?’”最後一句他是以突厥語說出,顯示他對這句話刻骨銘心,自然以她當時的語言重述。

寇仲皺眉道:“她對你似乎不太好。”

跋鋒寒微笑道:“我第一個反應像你般深被傷害,接著她振臂召喚其他女孩子嚷道:‘我們來捉這個小子!’接著是她和整群女孩子來追我,我一邊逃一邊開心得想哭,自家破人亡後,我從沒有一刻比那時刻更開心。”

寇仲道:“這是個平凡但非常感人的故事,你後來和那女孩有什麽發展?”

跋鋒寒道:“沒有任何發展,三天後狼軍來了,混亂中人人四散逃生,事後我回到營地,發現她**的屍體,由那天開始,我便下決心與狼軍作對。”

寇仲咋舌道:“連十歲許的小女孩也不放過,他們算是人嗎?”

跋鋒寒道:“現在你該明白我因何要擄走芭黛兒,而我為何又要與她分手。”隨著拍拍他肩頭道:“洛陽再見。”縱身而起,投進滾流不休的河水去。

在楊公卿位於城東南的臨時將軍府會議室內,徐子陵費半晚工夫勘視繪成的地圖攤在桌麵,由他向楊公卿和麻常進一步解說,說道:“李世民的帥旗換上李元吉,李世民應不在城外,圍城軍改由李元吉指揮,主力大軍集中在洛陽城東麵五裏許,位在洛水和漕渠間一處丘陵高地,建起三個以木、石構築的營寨,寨旁設有臨時碼頭供水師船停泊,更有跨河木橋四座,貫通兩岸交通,緊扼兩條河道的咽喉。”

洛水和漕渠從洛陽平行往東流出城外,相隔半裏,是通往大河的主要水道,唐軍在此部署指揮總部,顯示截斷洛陽和虎牢通道的決心,令鄭軍無法與夏軍會合。

徐子陵續道:“其他環繞洛陽城的有規模城寨還有十八座之多,大多部署於戰略性的丘陵高地,易守難攻,配合壕塹,確有把洛陽困死之勢。”

楊公卿和麻常正聚精會神研究圖上營寨和壕塹的分布,前者歎道:“李世民確是用兵的不世之才,人道其守城之法天下無雙,豈知攻城之法亦如此出色,不論我們從任何一門攻出,因壕塹局限我們行軍地說道路,隻能循‘之’字形的路線迂回而行,且必遇上對方營寨扼守之地。唐軍既可從容出軍反擊,又可固寨堅守,待友軍來援。”

麻常指著洛陽城南外道:“城南是平野之地,四座營寨隻一座設於高地,所以壕塹特多,倘若我們能填平兩道壕塹,攻陷設於平地的兩座木寨,建於丘上的營寨不攻自亂,我們將可打通南麵的封鎖。”

楊公卿皺眉道:“填壕容易,攻寨困難,此三寨兵力合起來達兩萬之眾,寨的外沿各有八座高起四丈的箭樓,周圍深挖壕塹,三寨互相呼應下,我們即使全軍盡出,恐怕仍無法攻陷任何一座營寨。尤可慮者,是其他營寨的唐軍聞風來援,截斷我們退路,我軍動輒會遭遇全軍覆沒的厄運。”

麻常道:“若有李世民在城外坐鎮,我們自該待少帥回來再作打算,幸好現在城外的是好大喜功,急於挽回失去聲譽並妄想勝過李世民的李元吉,則是另一回事。我敢肯定李世民離開前必有嚴令,禁止李元吉主動攻城。我們定要挑起李元吉的戰意,逼他攻城,先亂其陣,再疲其兵,待他陣亂兵疲,然後劫寨破圍,那時少帥亦該回來了!有少帥作指揮,楊公尚有何懼哉?”

楊公卿問徐子陵道:“子陵有什麽意見?”

徐子陵答道:“我們最大的優勢是城堅牆厚,守城工具充足並威力驚人,那管敵人兵力在我們數倍之上,由於我集中而敵分散,故主動權實操在我們手上,亦因此我讚成麻將軍‘亂其陣、疲其兵’的戰略,晝夜不息的填壕越塹,不斷從各門出擊,或同時數軍齊出,使李元吉首尾難顧,如此不但可振奮士氣,減少對唐軍的畏懼,更說不定可破圍而出,到虎牢與竇軍會師。”

楊公卿終於同意,長身而起道:“好吧!就依你們之言,我立即入宮見王世充,若他敢不同意,我們散夥回家去。”

當劉誌成給帶到陳留總管府內堂,予寇仲第一個印像是他性格脆弱和會在女色方麵沒有節製。經過這麽多年來的走南闖北,見盡天下各種人等,以他的聰明才智,培養出一套察人觀人之法。劉誌成長相不俗,衣著講究,三十多歲的年紀卻是眼角滿布魚尾紋,未語先笑,嘴角含春,正是那種自命風流,受不住女色引誘的壞鬼書生長相。這種人得意時會樂極忘形,失意時則慌惶失措。隻聽他的足音便曉得他心亂如麻,做賊心虛下失去方寸。當他見到在內堂恭候他的竟是寇仲、洛其飛、虛行之和宣永四大少帥軍巨頭,心兒跳響的聲音使寇仲在隔丈外聽個一清二楚。

寇仲揮手命領他來的手下退出內堂,淡淡地說道:“誌成坐下!”

劉誌成垂頭不敢接觸寇仲銳利的眼神,恭立施禮道:“小人站在這裏便可以,少帥有話請吩咐。”

“砰!”

洛其飛一掌拍在桌麵,喝道:“少帥賜座是賜座,立即給我坐下。”

劉誌成全身劇震,麵如土色的抖顫著在四人另一邊戰戰兢兢地坐下。

寇仲微笑道:“誌成你那手字確寫得不錯,字體龍飛鳳舞,不愧飽學之士,難怪洛鎮委你以重任。”

宣永取出一條小字卷,攤放桌麵,由虛行之以書鎮壓著上下,小條子上密密麻麻寫滿蠅頭小字,內容盡是有關寇仲到陳留後的情況。

劉誌成偷眼一瞥,立即臉色劇變,滾跌椅旁跪倒地上,渾身發抖顫聲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少帥饒命!”

洛其飛霍地起立,戟指罵道:“這字條是從你放出的信鴿身上取下來的,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我洛其飛有哪處薄待你?”

寇仲微笑道:“其飛勿要動氣,誌成已承認此事,省去我們大刑侍候的工夫,也算有功。倘若他以後肯老老實實辦差,兼之他又未曾造成我軍什麽損失,自該酌情從輕發落。”

劉誌成忙求饒道:“少帥開恩!”

寇仲淡淡地說道:“給我坐回位子裏。”

劉誌成抖顫著勉力爬起來,像一攤爛泥般擠回椅子上,眼中湧出驚惶的淚水,膽戰心驚的低垂著頭,像忽然間蒼老十多歲。

宣永搖頭歎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又沒有人逼你加入我們少帥軍的。”

劉誌成嗚咽道:“小人知錯!少帥開恩!”

寇仲待他平靜少許,單刀直入地說道:“香玉山給你什麽好處?”

眾皆愕然。

劉誌成一震抬頭,迎上寇仲眼神後觸電般垂下目光,以抖震的聲音道:“少帥怎會……唉!我……”

洛其飛暴喝道:“少帥問你香玉山究竟給你什麽好處?還不從實招來?”

寇仲心中暗喜,他這句話純為試探,並不肯定自己的猜想。現在當然曉得一矢中的。要知劉誌成本來是彭梁幫的人,而香玉山以前一向在彭梁活動,以彭梁為香家的大本營,像劉誌成這種風流人物,當與開賭場青樓的香玉山有交往。而香玉山深悉劉誌成性格的弱點,配以陰謀手段,自可輕易把他收買。

“突突突突!”劉誌成牙關打顫,說不出半句話來。

寇仲哈哈笑道:“香玉山算是老幾,碰上我寇仲有那次是不吃虧的。我給你半個時辰好好地想清楚,一是衷誠和我合作,那萬事有我為你擔當,什麽問題都可給你解決;一是交由刑部對你作出處分,叛國乃頭等大罪,可不是說著玩的。來人!給我押下去!”守在門外的衛士應命而來,把雙腿發軟的劉誌成架走。

洛其飛憤然道:“少帥何須對這種卑鄙奸徒寬容,難不成他他不說實話?”

寇仲微笑道:“要釣大魚當然須費點工夫,香玉山確有點門道,懂得由我們內部入手顛覆我軍。”

虛行之皺眉道:“香玉山怎會與唐軍有聯係的?”

寇仲道:“此事我們不用費神去想,現在最該想的有兩件事,首先是如何利用劉誌成發放假消息,讓李世勣上當?其次是假若竇建德兵敗,我們該如何善後?”

眾人都聽得心如鉛墜,盡管已能成功運糧往洛陽,又說服竇建德援洛,可是少帥軍仍處於掙紮求存的絕對劣勢下,前路茫茫,沒有人再能保持樂觀的情緒。

寇仲把字條卷起,遞給洛其飛,笑道:“幸好其飛用網捕鴿,現在可以原鴿把字條送出,我要大睡一覺,黃昏時喚醒我,大家陪我吃頓飯。”

二十輛可擋敵人箭矢,掩護己方箭手,被兵士戲稱為木驢的轒轀車,在正南長夏門內的廣場列陣,等待夜色的來臨。這種戰車形如有輪的活動房屋,頂尖做人字形,覆以經藥製的生牛皮,耐火堅固,投石也莫奈之何。另外還有過百輛“蝦蟆車”,其實隻是普通的運貨手推獨輪車,特別處是裝有防箭板,保護推車的士兵,上麵滿載泥石,可直接推入壕中,大幅增加填壕的速度。組織起來的居民不住把沙、石、土包送至長夏門兩旁,堆成幾座小山,待行動時讓戰士借木驢掩護,運往城外填壕。最具殺傷力的還是從城頭運來的十挺八弓弩箭機和五台重型大飛石,這批超級戰具隻要能越過壕塹,可對敵人木寨生出龐大的破壞力量。

九千戰士布陣廣場上,分為三隊,每隊矛盾手一千,刀箭手千五,騎兵五百。人人均對此次出擊充滿希望,故士氣昂揚,蓄勢以待。在他們心中,徐子陵等於寇仲的替身,乃無敵的象征。王世充、楊公卿、王玄應、王玄恕、麻常、段達、單雄信、邴元真、跋野剛、宋蒙秋和徐子陵集中在長夏門城樓上,從城垛遙觀城外敵軍動靜。除正對南門裏許外的敵寨是建於小丘高地,左右兩寨處於平地上,隻靠深壕木柵作防禦,不過若不能先攻陷高寨,被高寨敵人出兵突襲,則動輒有敗亡之危。

王玄應歎道:“早知先把這山丘鏟為平地,今夜之戰將輕鬆得多。”

王世充不知是否因他失掉虎牢不滿至今,皺眉責道:“這些話說來有什麽用,想方法攻克此三寨才是積極的態度。”

王玄應隻好閉口不言。此時郎奉來報,北麵安喜門、東麵上東門和建春門的突擊軍均準備就緒,此三軍各三千人,裝備與枕兵長夏門的主力突擊軍全部相同,規模卻是主力軍的三分之一,屬牽製性質。

楊公卿道:“我們並不急於劫寨殺敵,用的是疲其兵亂其陣的戰術。”

眾將無不頷首同意,填壕是第一步,接著須粉碎敵人的反擊,守護被填的壕塹。橫亙在長夏門外二千步處是長達兩裏,相隔百丈的兩重深壕,各闊兩丈深一丈,第二重壕非是連續不斷,而是各有兩個闊約丈許的缺口,敵人可從缺口通往壕塹的另一邊。在外圍的壕塹後有十二座高起三丈的木構箭樓,每座四周堆放高及人身的沙泥包,大唐戰士在沙泥包的掩護下日夜輪番守衛,部署有投石機和重型弩箭機,成為堅固的防禦點,配合三寨可互相往來的援兵,在防守上確無懈可擊。其中四座箭樓位於長壕兩端,每端兩座,以環形短壕圍護,出口設在正南方,與左右兩寨緊密呼應。洛陽南麵三門長夏、定鼎、厚載的對外通路,全被壕塹、戰樓重重封鎖。在西沉的紅日映照下,敵寨附近活動頻繁,馬隊步兵輪番巡弋,從洛陽流出的伊水被敵以尖木鎖河,封鎖線後河岸高處部署有箭樓和投石機,城裏城外籠罩著一觸即發的戰爭氣氛。

王世充問道:“子陵此刻有什麽意見?”

徐子陵卓立王世充旁,正凝神觀察敵方規模最大的高寨,悠然道:“寨門飄揚的旗幟有‘盧’字,代表對方哪位將軍?”

單雄信答道:“應是李元吉的心腹大將盧君諤,此人是唐軍著名悍將,最善衝鋒陷陣,在攻打關中時立下大功,今趟隨李元吉東來,是元吉軍的行軍總管,李元吉派他來鎮守南麵,可見對這條戰線的重視。”

徐子陵微笑道:“今晚我們隻填第一重壕塹,然後學他們般以沙泥包結陣堅守第二重壕塹以抗敵軍,隻要能穩守兩道壕塹間的通道,敵人將徒呼奈何。麻將軍有什麽高見?”

麻常先謙虛兩句,說道:“我們左方有伊水之險,所以隻須全力對付前方攻來的敵人。敵人或會從右方沿壕來攻,我們可於厚載門和定鼎門各布騎兵千人,以厚載門的騎隊斷來襲者去路,定鼎門騎隊施以攔腰衝擊,填壕軍的千五騎則可迎麵反撲,如此可策萬全。”

眾人點頭稱善,王世充也認為沒有問題,說道:“就依諸位提議,入黑後我們發動攻勢,給李元吉一點顏色。”

眾人應諾,士氣昂揚,自被唐軍圍城後,直到此刻王世充手下諸將始重現生機。徐子陵更感到他留在洛陽是正確的做法,否則洛陽被破,一切休提。

出席晚宴的有虛行之、陳長林、宣永、洛其飛、卜天誌、陳老謀和剛從梁都趕來的任媚媚。

酒過三巡,洛其飛首先向他報告劉誌成的事,說道:“那小子因受不住一位青樓紅妓的引誘,迷倒她身上,此女揮霍無度,又愛流連賭場,累他債台高築,給香玉山一個手下乘虛而入,以重金收買。更力陳我軍末日即臨,若効力香玉山,日後富貴無窮,遂為奸人作倀。”

陳老謀怪笑道:“擺明是香玉山布下的圈套,美女加財寶,確沒多少人抵受得住**。”

洛其飛道:“那小子坦承眼見我們梁都水峽之戰大獲全勝,深感後悔,卻被人威脅,不得不硬著頭皮幹下去。此事是我用人不當,請少帥降罰,否則其飛心中難安。”

寇仲從容道:“不是你用人不當,而是可用之人不多,不得不把以前彭梁幫的班底移撥過來應急。這代表我們須進行革新,不過這種事急不來,以後若有疑惑,可與虛軍師商量,聽取他的意見。”

任媚媚正容道:“香小子太清楚我們,兼之他在彭梁餘黨仍眾,幸好我同樣對他了如指掌,此事交由我辦,保證可把香小子的人清除,並關掉所有與香小子有關係的青樓賭館。”

虛行之道:“香家曾在彭梁盤踞多年,勢力根深蒂固,且與民生息息相關,故此事雖勢在必行,卻須按部就班,行動不宜過激。”

寇仲同意後,問洛其飛道:“要挾劉誌成的人是何方神聖?”

洛其飛道:“是一個叫韋清的酒商,他的酒供應彭城、梁都和蘭陵三城,不屬任何幫會,卻與巴陵和彭梁兩幫一向保持良好關係。他向劉誌成定期供應信鴿,信鴿放出後從沒有飛回來,連誌成那小子亦不曉得信鴿飛往何處。”

卜天誌道:“劉誌成是否肯和我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