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空穴來風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京師中的謠言越來越多，傳的越來越邪乎。
以至於這事驚動了錦衣衛。
黃錦今天不在嘉靖皇帝身邊當值，回到了司禮監。
在嘉靖皇帝麵前，黃錦不過是一個憨厚老實又可愛的太監，可是到了這司禮監裏，黃錦卻是位高權重，跺跺腳顫三顫的人物。
不為別的，就為他手裏掌管著令人聞風色變的錦衣衛。
自從太祖皇帝建立錦衣衛之後，誰掌握了錦衣衛，就掌握了半個朝廷。
大明自有大明律，刑部手握大明律法，按律治罪，可是錦衣衛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大明律在錦衣衛的麵前，根本就是一坨屎。
如果說刑部抓差辦案還必須按照大明律來做，那麽錦衣衛近乎於恣意妄為。
隻要錦衣衛有心，根本不必經過刑部，便可以直接抓人，不必向刑部交待抓人的原因，也不用按大明律處置犯人。
換句話說，錦衣衛從來隻對皇帝負責，其餘人等，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錦衣衛。
雖然後來有了東廠西廠內廠，錦衣衛的地位下降了不少，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這京師之中，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錦衣衛的眼睛。
尤其現在正是韃靼人圍城，人心惶惶之時，京師之中的人情世態，都不得不小心啊！
所以這些天，黃錦特意叫手下的番子們留意市麵上的傳言。
結果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如今黃錦麵前案頭上擺著厚厚的一疊。
黃錦皺皺眉。他都看了一上午了。
這些傳言有些很普通，屬於每隔幾年就出來晃悠一圈的那種，比如今年閻王老子手下少了陰兵，要出來收人了，要想逃過此劫，必須在五月五日端午之前，在天不亮的時候，吃下三顆桃子。
這種還算是常規的，還有更離譜的，說什麽裕王爺勾結了韃靼人一起來進攻大明朝，主要便是為了當今皇上不肯傳位給裕王。
黃錦默默將這張紙抽了出來，就著火爐點著，眼看著這張紙化作一縷青煙。
身為宦官，不管有多高的權位，說到底，還是皇上的家奴。
皇上的家事，豈是家奴可以插嘴的？
何況皇帝是會換的。如果站隊站對了，那自然是飛黃騰達，可若是一個不小心，屁股做錯了地方，那下場……
詔獄裏的種種酷刑，黃錦見的多了，實在不想親自領教一下。
所以對於黃錦來說，最好的法子就是裝作自己是睜眼瞎，什麽也沒看見。
可是……
黃錦又抽出來一張，看了兩眼，突然忍不住噗的一下，將口中的茶水噴了一地……
與此同時，距離京師不遠的通縣，一處廣闊的平原之上，撐著幾千頂帳篷，其中最大的帳篷之中，發出了一陣陣狂吼。
“是誰，是誰！我要殺了他！”大帳之中，俺答汗滿嘴酒氣，狀似瘋虎，將手裏的一遝子紙撕了個粉碎。
旁邊，趙全等人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你，為什麽不來稟告我！”俺答汗一把揪過趙全來，伸手就是一頓大耳雷子，將趙全扇的鼻口竄血。
趙全一臉的生無可戀啊！
這事……
“大汗，不是小人對大汗不忠啊，而是此事！”趙全很是絕望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紙片子。
那是一張張畫滿了不可描述畫麵的紙張，上麵用蒙漢兩種文字寫了一大段話，雖然那些蒙古話寫的半通不通，十分粗鄙，可那漢字寫的卻是十分講究，一看就是出自於高手。
尤其是那畫，畫麵上的女子簡直就是千嬌百媚，我見猶憐，這些韃靼人的漢子們都隨軍出征數月了，根本在軍中便見不到女人，何況蒙古人從來不事文字之事，更是極少畫畫，那些粗魯漢子見了這些稀罕東西，誰都藏了幾張。
這些畫總是會出現在大營周圍，無論這些蒙古漢子們出去作戰還是打水打柴，總是會在路上見到很多。
不過幾天時間，這些東西便傳遍了整個韃靼人的軍營。
大家品評揣摩之間，突然有人提出，這畫麵上的人分明就很像大汗！
頓時，大家都起了崇拜之心。
這世上的英雄好漢，更有誰能比大汗還英雄神武，若說這世上能有一個人得到這麽多美女，除了大汗，誰還能有這等資格？
韃靼人大多不識字，便是連蒙文也沒幾個人認得，但是與所有不識字的人一樣，這些平時隻能在喇嘛念經的時候才會見到這些文字的粗魯漢子發自本能的對文字有一種敬畏之心！
等到有那識字的見了上麵的文字之後，一件秘密便在大家之間隱秘地流傳了起來。
據那紙上所寫，泄露秘密的人賭咒發誓，以菩薩的名義保證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這秘密關乎韃靼人的未來！
雖然俺答汗如今已經四十餘歲，有五六個精壯的兒子，可是這畫像上麵寫了，說俺答汗的這幾個兒子實際上都不是俺答汗親生的。
每當俺答汗率軍出征之時，俺答汗的金帳裏就會出現一些俊俏的男子，在俺答汗的帳篷裏歇息。
這秘密越傳越廣，以至於所有人看到了俺答汗，都不由得低下頭去看一眼。
俺答汗見了諸人這般奇怪的舉動，自然也是心裏狐疑，也曾詢問過手下人，可是誰敢說一個字？所有人都明白，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大家都應該牢牢地把嘴閉上，大汗發起火來，那可是十分嚇人的。
於是，這傳言在軍營之中越傳越邪乎，而且對於大汗麵對如此流言時的淡定態度，所有的士卒都覺得，這或許是一種心虛的表現。
俺答汗的幾個兒子都極為能幹，如今不是萬夫長就是千夫長，一個個都是俺答汗手下的猛將。
本來大家就互相提防，如今有了好機會，又有誰肯放過，隨著傳言流傳的越來越久，一些很可疑的細節出現在了傳言之中。
即便是極為熟悉大汗金帳生活的禁衛軍們，也覺得這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到了最後，謠言終於發揮了作用。
俺答汗的那幾個兒子不但在心裏懷疑自己的兄弟不是俺答汗的種子，便是自己的來曆也很可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