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可學
【無錫縣誌】顧好為黃庭玄牝之術,引集方士,異求上生,久服食益強,多傳可學有秘妙,聞於上,世宗方事玄修,命大學士嚴嵩寓書以束帛,征拜右通政。
顧可學,字與成,號惠岩,明代無錫人。《明史·奸佞傳》裏可以找到他。實話說能以奸佞之名躋身史冊也不容易,須知大多數奸臣佞臣本身也都是人文學者,競爭頗為激烈。顧可學比較特殊,此人可以歸入科學家和醫學家一堆。據說他寫過一本《眼科對症經驗方》,不過失傳了。這位“顧科學”的墓誌銘裏說,此人嗜好研究黃庭之牝,駐顏有術,活了七十九歲,在當時來說也算是高壽了。
弘治十八年(1505年),顧可學進士登科,其人生第一階段的官場生涯比較平庸,熬了多年熬到工部主事,負責皇宮的基建和修繕工作,倒是一個肥缺。《無錫縣誌》和顧氏家譜裏都記載,顧可學是在浙江布政使參議的位置上退休的,《明史》裏則截然相反,白紙黑字的寫著,老顧是因“盜官帑”被言官彈劾撤職回家。雖說某些史官有“潑糞”的傳統,但是看看顧可學後半生的“業績”,《明史》還是比縣誌可信些,家譜就不用說了。吾國的另一傳統是:給祖宗塗脂抹粉不遺餘力。所以幾乎可以說,家族無信史。
在無錫老家待了二十多年後,顧可學耐不住寂寞了,偷摸著給嚴嵩送了一筆厚禮。嚴嵩也是弘治十八年的進士,和顧可學有同年之誼,當然主要是看在禮單的麵子上,禮一收,就把顧可學隆重推薦給了嘉靖帝朱厚熜。推薦理由是:顧可學有門手藝,可以用童男童女的尿液煉製秋石,而秋石就是**一種。恰好,朱厚熜有這個需求,且相當強烈。
據說秋石是淮南王劉安的專利,李時珍的《本草綱目》裏也收錄了這味很生猛的中藥,不過李時珍對此嗤之以鼻,認為這種藥隻有**蟲才肯服用,副作用也很大,服用這玩意早晚精盡人亡。
白居易的哥們兒元稹曾長期服用秋石,五十來歲就死了。老白有兩句詩說的就是這事:微之煉秋石,未老身溘然。元稹是一時偶像,想跟他一夜情的粉絲如過江之鯽,容易腎虛,所以得靠秋石來維持堅挺。
那時製藥業欠發達,也沒有體貼的製藥商獻藥給老幹部老首長專用,所以元稹都是自己煉。顧可學估計是機緣巧合得到了元稹的藥方,才換來了高官厚祿,簡直羨慕死後世之人,你想啊,人家給皇上吃尿都能加官晉爵,活活氣死個人。
秋石這種東西,製作工藝比較複雜,沈括的書裏有記載,簡單說就是把人尿上鍋蒸餾數遍,剩下的白色結晶體就是秋石。製作這種藥非得重症鼻炎患者才行,否則要把腦子熏壞。王小波的一篇雜文裏提到過幾個知青把冰凍的便盆放在爐子上融尿,你可以想象一下那種味道的殺傷力。
嘉靖雖然有邵元節和陶仲文,但這二位主要負責幫他長生不老,顧可學的出現幫他解決了**問題。一開始顧可學在嚴嵩家秘煉秋石,過了一陣子那味兒連嚴嵩、嚴世蕃爺倆都受不了了,就給皇上打了個招呼,索性批了塊地蓋了製藥廠,公然讓顧可學大規模生產“偉哥”。這事知道的人多了,上書彈劾的也有不少,不過廷杖幾回也就再沒人敢說什麽了。
有關顧氏**的藥效,貌似嘉靖用後效果不錯,“餌之而驗”——要不你說顧可學的官怎麽一升再升呢?工部尚書、禮部尚書都是破格提拔,最後官至太子太保。因為顧可學撈得的功名騷味撲鼻,坊間私下裏都叫他“煉尿尚書”,筆記小說《萬曆野獲編》裏記錄了兩句詩也是說顧可學的:“千場萬場尿,換得一尚書。”明穆宗朱載垕登基後也沒少吃秋石,服用後效果更是神奇,“**晝夜不仆,遂不能視朝”,真是天下**患者的福音。
劍橋的李約瑟博士曾著文闡述過秋石這種藥,認為顧可學這個成果非常了得,並得出結論:最早成功從尿液中提煉出雄性激素的就是中國人,並用此來治療性功能減退。少不了還要加一句愛國青年最喜歡的話:早於西方多少多少年。
多年以後,又有科學家按照沈括、李時珍等人記載的製作工藝煉出了秋石,萬幸的是幾位非常有勇氣的科學家腦子沒被熏壞,他們拿出的結論是:秋石的主要成分就是磷酸鈣、硫酸鎂和氯化鉀啥的,俗稱尿堿,根本沒有壯陽的功效,吃了倒是對腎髒有損害。當然,這還不足以顛覆顧可學的科研成果,沒準真是失傳了。如是,則太過可惜,今天誰要是有這方子,隨便把專利賣給哪家製藥廠也能把輝瑞頂破產,吾泱泱大國,原料不有的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