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社區蓮蓬鬼話版主:莊秦懸疑驚悚作品集(共18冊)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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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淵易看了一眼沈建國,問:“你來告訴我,何姐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沈建國遲疑了一下,說:“何姐是四年前的時候,我從保姆市場挑選來的。”

四年前,剛發生了手術室裏的一幕後,李漢良一直不停地指責沈建國,這令沈建國感到身心很是疲憊。那時他才結婚沒多久,家裏一堆事要做,謝依雪也不是一個喜歡做家務的人,於是聘請保姆成了當務之急的事。

那天,他獨自一人來到了位於郊區的勞動力市場。他還沒走進門,就有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女人主動走到他身前,問沈建國是不是要找保姆,這個女人就是何姐。沈建國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何姐說,她的男人死得早,一個人拖拉著兒子長大。現在兒子正在讀大學,成績非常好,兒子馬上要讀研究生了,開銷很大,所以她出來找點事情做。何姐還說,她要的工資不高,如果沈建國願意,她還可以先做兩個禮拜試試,等沈建國滿意了再決定雇不雇傭她。

沈建國望著市場裏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一雙雙渴望的眼睛,他也再懶得繼續去尋找了,於是就認定了麵前這個身材健碩的中年婦女。

而事實上,何姐在試用的兩個星期裏,幹得非常賣力,還做得一手好菜,這令沈建國非常滿意她的工作,於是留下了她。而在以後的日子裏,何姐就像融入了沈建國的家庭一般,她與謝依雪和沈曉葉都處得不錯,一幹就是四年,沈家的人也把何姐當作了家庭的一分子。

沈建國無論如何都猜不到,何姐為什麽會劫持謝依雪。

周淵易又問:“平時何姐有什麽怪癖嗎?她有沒有顯現出和旁人不一樣的特點?”

沈建國想了想,說:“沒有,何姐看上去就和一般的保姆完全一樣,整天不是呆在家裏做家務,就是上街買菜。給她的菜金,她也記好了帳。手腳很幹淨,從來沒吃過菜金的回扣。”沈建國似乎想起了什麽,緊接著補充道:“對了,她每個月都會請兩天假,去看她的兒子。她的兒子就在江都大學讀研究生。”

“哦?!”周淵易眉毛一揚。又是江都大學?還是研究生?

A物質隻有在江都大學裏才有,何姐的兒子會不會和死者體內出現的A物質有關呢?難道她的兒子是江都大學醫學係的研究生嗎?

周淵易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一張麵孔,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那是龍海的麵孔。

周淵易撥了一個電話回警局,是他的助手王力接的電話。周淵易讓王力馬上把何姐的照片給龍海看一看,看他是不是認識。雖然說周淵易不敢肯定,何姐就是龍海的母親,但她每個月都會去江都大學看望兒子,如果她的兒子是醫學係的研究生,說不定龍海也曾經見過何姐,這樣也就可以確定她的兒子究竟是哪個學生。

過了一會兒,王力就反饋回了信息。他語氣異常興奮地告訴周淵易,當他把何姐的模擬照片遞給龍海時,龍海身體頓時一震,然後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告訴王力,圖片上的女人,就是他的母親。

周淵易點了點頭,他想起自己曾經問過龍海,他的母親叫什麽名字,當時龍海說他的母親叫龍瓊荷。現在想來,一定是這樣的,龍瓊荷在找工作的時候,告訴沈建國她叫荷姐,而沈建國一時誤聽成了何姐,於是幾年來一直稱她為何姐,以謬傳謬,錯以為龍瓊荷姓何。

龍海還坦承,母親龍瓊荷每個月都會來看望他,給他送來生活費。母親將退休金與做保姆的工資全都交給了龍海,龍海卻拿來做了戀愛的資本。龍海擔心女友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不起眼的保姆,於是每次與母親見麵,都約在了破舊的藥物樓三樓的藥品保管室。

龍海還清楚地記得,每次母親來了,都會指著木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問都是些什麽藥。有一次,母親還差點把一瓶放在遮光磨口瓶裏的A物質粉末倒出來了。幸好龍海及時看到,否則這禍就闖大了。龍海還毫不客氣地責備母親,A物質是有劇毒的,而且一見光就會分解,隻能放在遮光瓶裏。他還告訴母親,這種藥要是溶解在注射滅菌用水裏,隻要注射進人體,幾分鍾就會死亡,而體內隻會出現心髒瓣膜破裂的跡象。如果是滴進眼裏,則會出現散瞳、暫時失明的現象。

過了幾天,又輪到龍海在藥物保管室裏值班,一次他發現保管的A物質竟然少了一瓶。他也沒多在意,以為是哪個同學拿走了藥品做私下的研究,渴望寫出一鳴驚人的論文來。當時他自己就和趙偉在李教授麵前較著勁,希望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果出來。

不過當這些細節一一匯總到周淵易的手中時,他就難免會有其他的想法——那些A物質都是被龍瓊荷帶走了,而她的目的就是要應用在隨後的一係列案件中。周淵易又讓王力詢問了一下龍海,龍瓊荷在退休前是做什麽的。

龍海的答案很快就傳到了周淵易這裏來——他的母親在退休前,是一家國營汽車修理廠的骨幹技術工人。可惜和大多數的國營廠家一樣,這家汽修廠在上個世紀末的時候,競爭不過私營的個體修理長,終於以破產告終。

這條信息讓周淵易很是興奮,他終於知道了沈建國的桑塔拿與帕薩特,為什麽會在車禍的時候打不開安全氣囊。既然龍瓊荷以前在汽車修理廠工作,她當然知道怎麽讓安全氣囊在車禍的時候打不開。

真相幾乎達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周淵易已經可以認定,龍海的母親龍瓊荷就是殺人的凶手。可是有一點他始終弄不明白,為什麽龍瓊荷會做出這一係列令人發指的凶殘案件。

她為什麽會和沈建國、李漢良扯上關係?她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她已經在沈建國家裏呆了四年,什麽都沒做過,為什麽現在卻突施毒手,殺了這麽多人呢?如果說她是因為四年前的那段無頭公案而替天行道,為什麽又要殺死蕭之傑的母親呢?

周淵易感覺頭有點疼,所有的線索攪在了一起,就像一個找不到頭的線團。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哈欠,這時他才想起,他已經幾乎四十八小時沒好好睡上一會兒了。

不過今天的收獲實在很大,周淵易通過電話布置了任務之後,決定回家好好睡一覺。

但是周淵易還是在納悶,龍瓊荷究竟把謝依雪藏在了哪裏?

02

周淵易到了家後,終於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倒在**就準備沉沉睡去。這時,他看到了擺在床頭的那本《黑手幫》,身體不由一震。

《黑手幫》這本書,整個故事核其實很簡單,無非不過就是換個角度看問題時產生的視覺誤差。

周淵易不由得想到了這個案子。

為什麽龍瓊荷會殺死蕭之傑的母親呢?答案是不用說的,她一定與死者有仇。那究竟是怎麽樣的仇恨,會令她做出殺人的舉動呢?

謀殺是仇恨達到頂點後的終極行動,以前周淵易一直糾纏在四年前醫院裏的那起駭人聽聞的事件中,他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實施罪行的沈建國與李漢良身上。那麽,現在是不是應該換一個角度呢?

對,別再把注意力放在沈建國與李漢良身上了。換個角度,考慮一下受害人吧。最早的受害者是蕭建,也就是蕭之傑的父親,四年前死在了酒醉的沈建國的手術刀下。

最近發生的所有謀殺事件,說不定都是龍瓊荷在為他找回公道。

——難道是說,龍瓊荷與蕭建有關嗎?

周淵易如打了一針強心針一般,騰地一聲從**彈了起來。他給自己衝了一杯沒加糖的苦咖啡,然後逼自己捏著鼻子喝了下去。他又洗了個冷水臉,片刻之後,他就覺得自己恢複了精力。

看著鏡子裏胡子拉茬的自己,周淵易苦笑著想,看來一個人的精力是沒有極限的。

周淵易在深夜,又一次駕車回到了警局。他到達辦公室的時候,嚇了內勤大媽一跳,因為周淵易臉色蒼白,眼睛充滿了泛出的血絲,活像電影裏的吸血鬼,就差兩隻尖利的獠牙。

周淵易把小高從值班室溫暖的被窩中活生生地叫了起來。當小高進了辦公室,就接到新的任務,要從聯網的電腦裏找出蕭建的數據——周淵易想知道蕭建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很快,小高就從聯網的戶籍檔案裏找出了蕭建的資料,電腦真是上個世紀地球上最偉大的發明!而從戶籍檔案裏得到的結果,終於讓周淵易明白了龍瓊荷的動機何在。他靠在沙發椅上,抿了一口內勤大媽送來的濃茶,對小高說:“原來仇恨的種子,竟然可以存留這麽長,再長的時間也衝刷不去仇恨在心裏留下的刻痕。”

小高點點頭,正要說什麽,就聽到周淵易喃喃地說:“可是現在龍瓊荷與謝依雪到底呆在哪裏的呢?隻有找到他們,才可以不讓血案繼續發生下去……”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陷入了沉思。

小高回過頭去,看到周淵易已經閉上了眼睛,身體陷在了柔軟的沙發椅中,發出了輕輕的鼾聲——他實在是太累了!

03

謝依雪此刻也在沉睡,她在一張柔軟的大**沉睡。她的眼睛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偶爾會顫動一下,也許她正在做一個噩夢吧。她永遠不會知道,她馬上就會進入比噩夢更殘酷的現實中。

今天一大早,她還和何姐擠在沈建國公司的麵包車裏,準備回果山的老家休養一段時間。誰知道走在半路的時候,收到了神秘的短信,竟然是那個勒索三萬塊錢的神秘凶手。她嚇了一跳,連忙打電話給警局的周淵易警官,誰知周淵易的電話卻不在服務區。於是她隻有發一條短消息給周警官,希望等他在手機有信號的時候看到這條消息。

在車又開出一段距離的時候,謝依雪的心裏還是忐忑不安,她害怕那個凶手會跟蹤她,於是決定立刻回城,到警局去尋求周淵易的保護。但等麵包車離開之後,謝依雪又擔心如果周淵易知道了短信內容後,會不會讓她協助調查,讓她去送這三萬塊錢引蛇出洞。

謝依雪的膽子很小,她實在是害怕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凶手。她怕如果周淵易的行動一擊未中,凶手就知道是謝依然出賣了他,一定會在以後報複她。一想起前麵幾個死者慘烈的死狀,謝依雪就會感到渾身顫抖、無法呼吸。

可是,短信已經發給了周淵易,他一定已經知道了這條消息。於是,謝依雪決定躲起來。她關掉了自己的手機,因為她害怕周淵易打電話來問。

但是,謝依雪卻不知道應該躲到哪裏去。那個暗處的凶手如此神通廣大,說不定早就探聽到了她的老家就在遠郊的果山水庫。說不定凶手已經趕到了那裏,準備與她交易這三萬塊錢。謝依雪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去哪裏隱匿。

何姐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難處,輕聲地詢問正猶豫不決的謝依雪,出了什麽事。

人在最危急的時候,往往會找個發泄的途徑。而此刻謝依雪就在這樣焦急苦悶的狀態中。當她聽到何姐的問話後,整個人都崩潰了,淚水像泄了洪的閘道,嘩嘩地流了出來。她抽泣著告訴了何姐所有的事。

何姐聽完後,露出了恍然大悟與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想了一會後,告訴謝依雪:“太太,你不如到我家去躲一下吧。我那裏很隱蔽的,不會有人找到。”

“你家在哪裏?”謝依雪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忙不疊地問。

“我家離這裏不遠,也在去果山的路上。我兒子平時住校,隻有周末才回家。我們可以到那裏去躲一下。”

“那還說什麽?我們趕快去你家!”謝依雪急不可耐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

已經出城了,很難攔到空載的出租車,於是她倆乘坐公共汽車來到了何姐的家。公共汽車很空,幾乎沒有其他乘客,在何姐家附近的車站,隻有她倆下了車。而在路上謝依雪也一直望向車後,並沒有看到有什麽車跟著她們。所以謝依雪可以肯定,凶手沒有跟蹤她。這讓她一直緊繃著的心終於稍稍平靜了一點。

何姐的家是一處農家小院,有著高高的圍牆,圍牆上還插著鋒利的玻璃渣子,這讓謝依雪感到很是安全。屋裏布置得很簡單,幾乎沒什麽貴重的家具。何姐把自己的大床收拾了出來,換上了柔軟的被褥。

謝依雪不會知道,這套農家小院,並不是何姐的兒子周末居住的地方,而是何姐在一個月前租下來的。何姐早就在為某天的複仇做好了安排……

“太太……”何姐對謝依雪說,“家裏沒準備什麽吃的,我出去買菜。這裏離菜市有點遠,我可能要多去一會兒。你先睡上一覺吧,我看你太緊張了……”

的確,謝依雪很緊張,她也想好好放鬆一下,於是她順從地倒在了**。

何姐出門的時候,說她一定得給沈先生打個電話說一聲。但謝依雪不想給任何人說她現在呆在什麽地方。自從她從吳畏口裏得知了四年前的那件事後,就已經不再信任沈建國。她把手機遞給了何姐,讓她就說她們已經到了果山老家,她要何姐再陪她在果山上住幾天。

何姐出門買菜,回到屋後的時候,謝依雪還在睡覺。當她被驚醒後,才發現何姐這一出去,竟然離開了兩個多小時。

何姐說菜市離這裏實在是太遠,為了買到滿意的菜品,她走了很遠的地方。

當然,謝依雪是猜不到何姐在這兩個小時裏,竟然去了一趟離這裏不遠的精神病醫院,在那裏殺死了蕭之傑的母親。

何姐為了讓謝依雪相信自己的話,還特意買回了一堆蔬菜與雞肉。其實離她家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規模不小的菜市場,當然,這是不能讓謝依雪知道的。

而在買了菜後,何姐又從電話薄裏找到了周淵易的電話號碼,她在電話裏裝作感冒了的聲音,假扮謝依雪告訴周淵易,她們已經回果山了。她的目的就是想故布疑陣,不讓警方知道她們究竟是什麽地方。

何姐又試圖給沈建國打個電話,誰知道這時謝依雪的手機卻沒電了。可能謝依雪知道回了老家,屋裏手機也沒有信號,所以昨天晚上就沒有給手機充電吧。也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她的心情很是不好,所以忘記了給手機充電。

中午,謝依雪吃到了一頓很是豐盛的午餐,何姐的手藝真是沒得說。吃完飯,她又呆在何姐家裏看了一下午的過期雜誌。晚上,何姐煲了老火木耳雞湯,據說這種湯對孕婦的身體很有幫助,所以謝依雪連喝了幾大碗。

不過,在喝完湯沒多久,謝依雪就感覺到頭有些暈,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得抬不起來。困意像無邊無際的絲絨籠罩了她的全身。

謝依雪給何姐說了一句,就一頭倒在了柔軟的**,呼呼大睡了起來。

當然,她在閉上眼睛之前,並沒有注意到何姐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當然,她更不會知道,在何姐親手熬的雞湯裏,加進了適量的安眠藥——有一個醫藥專業研究生的兒子,何姐在以前就常常問兒子關於安眠藥的用法,今天終於派上了用場。

在夢裏,謝依雪不停地看到一張張猙獰的臉。一會是酒醉的沈建國和李漢良一邊跳著狂歡的舞蹈,一邊揮舞著手裏鋒利的手術刀;一會又是開著車的吳慶生,他麻木地直盯前方,從他的嘴裏鑽出了一隻又一隻的蚯蚓……她夢到了沒有頭的魏靈兒,還夢到了在情人灘上死去的趙偉和歐陽梅……

看到一張張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臉在夢境裏不停重複出現,謝依雪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整個身體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牢牢按住,一點也不能動彈。

她感覺到無法呼吸!

她感覺到絕望的思緒正從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偷偷遊出,慢慢聚攏在一起,包圍了她,要悄悄扼殺她……

謝依雪不禁在夢中對自己說:“依雪,別怕,這都是夢境,一會兒醒過來一切就煙消雲散了。”

但是她並不知道,一會兒她醒過來之後,會遭遇比夢境悲慘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的命運!

04

謝依雪覺得自己全身無法動彈,她知道,這是遇到了夢魘。據說這是因為睡覺時的姿勢不對,胳膊壓到了心髒的部位,造成血液流通不暢而引起的生理反應。隻要稍等一會,然後等待夢境的退去,就可以恢複原狀。

所以,謝依雪沒有去多想什麽,隻是平靜地等待夢魘慢慢消失。過了一會兒,她努力掙紮著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了肮髒的布滿水漬的天花板,上麵還懸吊著絲絲縷縷的蜘蛛網。謝依雪心想,何姐已經在她家裏做了四年的保姆,平時很少回家,即使離開沈家,一月也就兩天的時間,難怪沒時間打掃屋裏天花板上的蜘蛛網。

不過,謝依雪還是很奇怪,為什麽何姐**的臥具這麽柔軟,就像是新買的一樣。

她當然不會知道,何姐租了這套院子後,這裏的臥具全是新買的。

謝依雪醒來過後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幾點鍾了,隻感覺屋裏光線很陰暗,屋外天已經黑透了。她有點口幹,於是想開口叫何姐幫她倒杯水。可當她在**準備轉身看何姐在哪裏的時候,忽然手腕一陣生硬的疼痛——她感覺自己的手一點都不能動彈,手腕似乎被什麽東西捆住了!她向下望了一眼,高高隆起的肚子遮住了她的視線,但她似乎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不由得發出一聲尖叫:“啊——”

她不敢相信,她的兩隻手腕真的被牢固的繩索綁住了。繩索綁得很緊,手腕上被勒出了幾道觸目驚心的紅色印痕。而她的兩隻腳也被牢牢地綁定在床腳上。

“這是怎麽了?是誰把我綁在這裏的?”謝依雪覺得腦子裏突然變成一團漿糊,混亂不堪。這時,她突然聽到了一陣陰惻惻的笑聲,從屋裏的一角悠悠地傳了出來。

謝依雪身體劇烈一顫,她已經聽出來了,這笑聲是何姐發出來的。劇烈的恐懼驀地湧進她的腦海,她禁不住顫抖起來。

何姐瘋狂地笑著,身體急劇地顫栗,幾乎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她的眼睛裏流露出了赤紅的顏色,顯得陰鷙之極。她死死地盯著謝依雪,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她的五官變形地扭曲著,像有一條條蛇從臉上逶迤地爬過。

笑聲嘎然而止,屋裏突然恢複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種沉默是令人壓抑的,似乎充滿了潛伏的殺機。謝依雪看不到何姐在哪裏,她的身體不住地顫抖,從短袖露出**裸的胳膊上,泛起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隻是片刻的寂靜,謝依雪突然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何姐慢慢踱到了謝依雪躺著的床邊,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後大聲地反問:“你問為什麽?你居然在問為什麽?當你們殺死我老公的時候,他又問過為什麽沒有?”她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她笑得實在是太激動了,竟然勾下了腰,雙手捂著肚子,就差沒倒在地上打滾了。

“你老公?你老公是誰啊?你不是說你老公早就死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在我到你家裏當保姆的那一天,我就在等待複仇的這一天!現在讓我來告訴你吧,我老公的名字是什麽!”何姐停住了笑,慢慢說出了兩個字,“——蕭建!”

“蕭建?就是蕭之傑的爸爸?”謝依雪驚聲問道。

“沒錯!就是他!”

“可是……蕭之傑的媽媽不是那個瘋婆子嗎?你怎麽會是蕭建的老婆?”

“哈哈,這有什麽稀奇的?我是蕭建的前妻。二十年前,蕭之傑剛滿歲,我就和蕭建離婚了,之傑由他撫養,而我撫養大兒子小海。不過我讓小海跟我姓,幸好那時他年齡小,我就一直騙他說他爸爸死了。我與蕭建離婚,正是因為那個瘋婆子勾引了我的老公。謝天謝地,這個瘋婆子嫁給蕭建後,沒有為他生出一子半女。順便給你說一件事,我不叫何姐,我也不姓何。我姓龍,叫龍瓊荷,是荷花的荷!”

龍瓊荷向後退出了一步,突然隱沒出謝依雪的視線。謝依雪雖然知道龍瓊荷還在這個屋裏,但她還是如將頭埋進沙裏的駱駝,自欺欺人地鬆了一口氣。但她立刻就聽到屋裏一隅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像是鐵器在互相碰撞。“她要幹什麽?”謝依雪的心裏又是一緊。

當龍瓊荷再一次進入謝依雪視野的時候,她的手裏已經多了兩樣東西。她左手拿著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右手則提著一把小型的電鋸。

龍瓊荷揚起左手,猙獰地對謝依雪說:“就在今天上午,你以為我買菜去了,其實我是拿著這把手術刀去了精神病醫院,殺死了那個瘋婆子——反正我已經殺了這麽多人,再多殺一個也沒什麽關係。”

“你殺了很多人?那些人都是你殺的?”謝依雪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是的,他們都是我殺的,除了一個人——歐陽梅!她是趙偉殺的。不過沒過多久,我就幫歐陽梅報了仇,我幫她殺死了趙偉。”

“啊?!”

龍瓊荷笑了一下,說:“那天晚上,我去江都大學看望了我的兒子小海,準備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我向從大學南門出來,沿小路回你家去,卻意外看到了趙偉與歐陽梅從情人灘邊的旱橋走下去。說實話,在那個時候,我還不認識趙偉,但我卻認識歐陽梅。我好幾次出門買菜,包括去幫你買花,都無意中看到你的好老公沈建國與歐陽梅勾肩搭背地招搖過市,所以我早就認熟了歐陽梅的模樣。”

那一天深夜,當龍瓊荷看到趙偉與歐陽梅的時候,還在暗笑沈建國戴了一頂綠帽卻恍然不知。當時她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襯衫,天又很黑,所以趙偉他們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存在。龍瓊荷本來沒有理會他們,準備徑直走過旱橋抄小路回沈建國家,沒想到當她剛走過旱橋,就聽到橋下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尖叫,是歐陽梅發出來的。歐陽梅的聲音之所以這麽低沉,是因為她的嘴被趙偉捂住了。

龍瓊荷仔細望過去,看到趙偉拖著歐陽梅的屍體向江灘邊走去,他是想要把歐陽梅扔進江裏毀屍滅跡。正好,那天龍瓊荷在小海保管藥物的實驗室裏偷偷拿出了一瓶藥——A物質,還偷拿了幾支注射器。她的兒子小海說過這藥是有劇毒的,隻要注射進人體內,幾分鍾就可以致人死地。於是龍瓊荷快步跟在了趙偉身後,越跟越近。

人死後,體重似乎會變得更沉一點,所以在凹凸不平的江邊,趙偉拖著歐陽梅的屍體,甚是吃力。夜幕中,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剛來到江水旁,腳底踩在淺水中,搬來了一塊沉重的石頭,正準備綁在歐陽梅的身上時,忽然臀部傳來了一陣劇痛。

驚惶之中,趙偉回過了頭,看到夜幕中站著一個穿著黑衣的老太太,臉色蒼白,恍若鬼魂一般,正冷冷地望著她。趙偉正想說句什麽,但腦袋突然卻感到昏昏沉沉,渾身變得軟弱無力。他艱難地眨了眨眼睛,睡意如潮水一般洶湧而至。他雙膝驀地一軟,倒在了地上。

龍瓊荷陰惻惻地發出了一聲冷笑。剛才她趁著趙偉不注意,把盛滿混合無菌注射用水與A物質的注射器,插進了趙偉的臀部肌肉裏。

龍瓊荷是看著趙偉死在她麵前的,這是她第一次殺人。當時她還稍稍驚慌了一下,可看到趙偉漸漸冰冷的身軀,她竟感到了一點莫名的快樂與興奮。

“你為什麽要殺死趙偉呢?他和你並沒有什麽仇啊?”謝依雪不解地問。

“因為他在我的麵前殺死了另外一個女人。隻有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殺女人!我最恨這樣的男人了!他想殺女人,一定是為了得到其他的女人,這種見異思遷的男人,根本沒有資格活在世上!”龍瓊荷一定是想起了自己曾經的丈夫蕭建,情緒一下變地激動起來,胸脯急劇地起伏著,臉變得通紅,胳膊也四下舞動著,手裏的手術刀幾次幾乎割到了謝依雪漂亮無瑕的臉蛋。謝依雪嚇得臉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液。

04

等龍瓊荷好不容易恢複了平靜,謝依雪才驚魂未定地問:“那麽吳慶生也是你殺的嗎?”

“那是個意外……”龍瓊荷的語氣不禁有些黯然。

她從來沒想過要殺吳慶生,她想殺的是沈建國!

龍瓊荷知道沈建國的眼睛有見光流淚的毛病,當她聽兒子龍海說遮光磨口瓶裏的A物質有散瞳作用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用什麽辦法殺死沈建國。她曾經是名汽車修理廠的技術工人,知道怎麽讓汽車的自動氣囊在車禍的時候打不開。於是她把滴入了A物質的眼藥水放進了沈建國的公文包裏,希望沈建國在開車的時候會滴一下眼藥水。但她沒想到沈建國去了帝景大廈的公司後,就把公文包裏的眼藥水扔在了辦公桌上,結果被吳慶生拿走了。而且巧的是,那天吳慶生開的是沈建國的那輛帕薩特。

幾處陰差陽錯,造就了吳傾生不明不白的死。

不過,龍瓊荷也並沒有後悔。四年前,蕭建的死,吳慶生也是有責任的。

當龍瓊荷知道蕭建之死存在著貓膩的時候,就打了個報警電話給當時刑警隊的隊長吳畏,然後又假扮護士來到醫院。當她看到吳畏的時候,趁著混亂將折有九道印痕的紙條放進了吳畏的衣兜裏。

吳畏是個好警察,他看懂了紙條的蘊意,於是開始了追查。最終他因為上級的壓力不得不終止了調查,而所有的壓力都是從沈建國花重金鑄就的。

沈建國害怕露出馬腳,並沒有直接出麵賄賂有關的當事者,所有的事全是吳慶生出麵做的。吳慶生在蕭建之死的事件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助紂為虐者。

“那你是怎麽知道,蕭建的死,裏麵有貓膩的?”謝依雪不禁好奇地問。

“因為……因為我的妹妹就是醫院裏的護士,那天她正好在我老公的手術室裏。但她也不敢把這事說出來,隻敢偷偷告訴我。不過現在她不怕了,她前幾天告訴我她得了絕症,會把以前所有的事都告訴警察的!”龍瓊荷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眼中滑過一絲憂傷。

但瞬間,她又恢複了冷酷與猙獰,死死地瞪著謝依雪,說:“你已經死到臨頭了,快說,你還想知道什麽?我就一起成全你,全部都給你說。”

謝依雪又問:“那你為什麽要殺死老吳的女友魏靈兒?她是無辜的啊!”

“呸!”龍瓊荷啐了一口,說,“什麽無辜的!你知道她為什麽要和吳慶生在一起嗎?吳慶生是為了攀上衛生局長魏瀾的高枝。而魏靈兒則是為了掩飾其他的事。”

“什麽事?她要掩飾什麽事?”

“她是為了掩飾她與你老公在一起的事實!”龍瓊荷冷冷地說道。

“啊?!”謝依雪驚聲叫道。

魏靈兒早就與沈建國搞到一起了。沈建國有錢,長得又英俊,很有成熟男人的吸引力。不過魏靈兒的父親肯定不會答應女兒與一個有婦之夫搞在一起,沈建國也不肯得罪衛生局長,妄自斷送財路。

於是他們就定下一招,讓魏靈兒去和未婚的吳慶生交往。這實際上是個幌子,魏靈兒隻是想借著這個幌子,繼續偷偷與沈建國繼續行那苟且之事。

龍瓊荷殺魏靈兒,就是想一個接一個幹掉沈建國身邊的人,也讓他嚐到失去親人的滋味。

她之所以知道沈建國與魏靈兒之間的事,是在家裏偷聽到沈建國壓低聲音打電話給魏靈兒後分析出來的。

魏靈兒真是個很傻的女孩。龍瓊荷打了個電話給她,說自己是沈建國的保姆,沈建國留話給她,說要她去帝景大廈廢棄的十三樓等他。

魏靈兒實在是太容易被欺騙了,她都不想一下沈建國怎麽會讓家裏的保姆帶話給她,就相信了龍瓊荷的話。當她走出十三樓的電梯,就遇到了等候她多時的龍瓊荷……

“你太殘忍了……”謝依雪一邊打著激靈,一邊恐懼地說。

“哈哈!”龍瓊荷笑了起來,“我殘忍?那麽你老公殺我老公的時候不殘忍嗎?”

她狠狠拉了一下電鋸一側的鏈條,電鋸立刻吱吱地轉動起來。

謝依雪頓時無語。她看著龍瓊荷右手提著的小型電鋸,似乎猜到了龍瓊荷要對她做什麽。她感到身體似是跌進了無邊無際的冰窖中。她似乎看到發了狂的龍瓊荷揮舞著電鋸,將她劈成一塊一塊,鮮血四濺,將這間屋變得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她不敢再想了,但她還是問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你在我家裏這麽多年了,為什麽直到現在這個時候,才開始你的報複呢?”

龍瓊荷頓了頓,這才黯然地說道:“我在去江都大學看小海的時候,無意看到了之傑。他和蕭建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也是我的兒子啊,可他卻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他居然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瘋婆子的兒子。那瘋婆子剝奪了兒子對我的愛,這也是我為什麽要殺死她的原因!”

龍瓊荷在江都大學看到自己的小兒子竟然與沈建國的女兒沈曉葉走在一起,不禁擔心起來。她是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與自己的仇人之女搞在一起。

巨大的憤怒令她無法自持。當她看到蕭之傑與沈曉葉走在一起的那一刹那,她的心態失衡了,陷入了歇斯底裏的偏執之中。她做出了一個決定,複仇的計劃該登場了!

她知道,隻要自己計劃得當,一定能把所有曾經傷害過她的人送進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