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社區蓮蓬鬼話版主:莊秦懸疑驚悚作品集(共18冊)

第十一章令人窒息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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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條黑影一直在密林中,並沒有走遠。他蹲在灌木叢中,一邊冷笑一邊看著墓穴旁所發生的一切。墓道那邊偶爾會有燈籠投射出的光線,透過鬆柏樹葉的縫隙,落到他那張因為沾染麵粉而顯得蒼白不堪的臉上,他隻是微微縮回頭去,將臉隱藏在更漆黑的陰影之中。

他衝出棺材後,沒選擇向深山裏逃竄,而是隨意找了個草叢蹲下,避開了警方的追擊。他知道,在這墨水一般濃重的黑夜中,即使逃出墓園,進入深山,也沒辦法找到安全離去的道路。在很久以前,他就到元寶山莊來考察過地形,甚至還花費心思獨力繪製了一張平麵圖。他很清楚墓園內的每條岔路,但隻要出了墓園,他就會兩眼一抹黑,什麽路線都不知道。

所以這條黑影就藏在了距離墓穴並不遠的地方,靜靜地觀察著周淵易的舉動。當他看到周淵易與小高發現了棺材夾層的秘密後,啟出了趙雅雪的屍體時,黑影蒼白的臉上露出了詭異至極的笑容。

他咧開嘴,用血紅的舌頭舔了舔因為塗滿麵粉而顯得幹裂的嘴唇,然後從不合身的西裝口袋裏取出了一柄紅外線夜視鏡,接著轉過身,走入身邊一條隱秘的小徑中。

小徑兩旁都是灌木叢與墓碑,即使是白天,也人跡稀少,除了來祭拜的人,就連公墓裏的工作人員都不一定知道這條小徑的存在。

他也一點不擔心臉上的麵粉會落下,從而讓警方知道他離去的路線。他在臉上塗抹了厚厚的麵粉後,還在麵粉外塗了一層透明的清漆。正是因為這層清漆的保護,讓麵粉難以掉落。

他知道,沿著這條小徑,可以走到元寶山莊公墓的邊緣。那裏有一道低矮的圍牆,以前公墓方在圍牆上插滿了碎玻璃,但在一個月前,他就拿磚頭敲掉了那些碎玻璃。那處圍牆的位置實在是太偏僻了,一個月來一直沒有公墓管理員巡視到那個地方。

其實,就算公墓管理員巡視到那裏,也不會報告維修的。公墓除了收取汽車的停車費外,對於祭拜的客戶,是並不收費的。當初在圍牆上插滿碎玻璃,隻是為了防範附近的鄉民來偷取墳頭的貢品。而這幾年公墓生意很好,把附近幾座山都征了過來,準備修建公墓二期工程,遷走了所有的鄉民。所以圍牆上的碎玻璃就顯得再沒有什麽必要了。就算偶爾貢品會離奇失蹤,也是高偉那家夥幹的,與附近村民無關。

而密林中的那條黑影,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這一個月以來,都是趁著傍晚越過圍牆,到公墓裏來熟悉地形的。

他做得很成功,沒人知道他曾經來過公墓。正是借著對地形的熟悉,他成功地從警察眼皮底下逃脫了出來,還引起了巨大的驚恐。

他沿著灌木叢中的小徑,來到了那堵被敲掉了碎玻璃的圍牆前,踩住實地,奮力一躍,便翻過了圍牆。在他麵前,是鬱鬱蔥蔥的小樹林。他知道,隻要穿越過小樹林,就可以看到元寶山莊公墓外的那座牌坊了。

一個月來,他已經無數次穿越過這個小樹林,即使閉上眼睛都能順利地走出去。盡管夜裏沒有月光,但他因為帶著紅外線夜視鏡,所以幾分鍾後便毫無困難地來到了牌坊外的小樹林中。在靠近公路的樹林邊,他丟棄了那個紅外線夜視鏡——他可不想在被抓獲的時候,讓夜視鏡成為呈堂證供。

他抬頭望去,看到牌坊外停著一輛摩托車,鑰匙還插在車上。車邊,有一個身著便服的男人正埋頭抽著煙。

嗯,看樣子這家夥是個警察。

他從懷裏摸出了一截電筒似的東西,那是一把防狼用的微型電擊槍,原理與電警棍類似,可以瞬間發出30萬伏高壓,令人短時間昏迷。正品要持身份證在軍品店內購買,價格大約三百元左右。不過,他是在網上購買的仿冒品,不需要驗明身份,隻花了六十塊。為了不留下任何把柄,當時他是用一個假名字在網上購買的,然後留了一個隻準備用一次的手機號碼。貨物送來的時候,快遞員撥通了他特意準備的那個手機號碼,他讓快遞員把電擊槍放在了小區外的傳達室,然後自行取走了。

他確定,自己做事,總是可以做到萬無一失,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為了防止移動時發出聲音,小樹林裏的黑影慢慢地挪動著身體,小心翼翼地向吳強身後靠近。

他已經潛行到距吳強身後不足兩米的地方,吳強卻死盯著元寶山莊公墓的牌坊,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即將到來的危險。

因為麵粉與清漆在臉上形成了一層隔膜的緣故,黑影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古板僵硬的微笑。他緩緩抬起手,打開了手中電擊槍的開關。劈裏啪啦幾聲微響後,電擊槍的正負兩極間閃出了一道淡藍色的電光。

吳強是訓練有素的警員,當他聽到身後傳來電流聲,立刻意識到有危險正向他逼近。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轉過身來,伸手朝電流聲發出的地方抓了過去。他的手指抓到了一塊僵硬的玩意兒,指甲裏堆滿了粉末狀的東西。但他的肋下立刻感覺到一陣疼痛,半邊身體都發麻了,一點氣力都使不出,緊接著眼前一片漆黑——吳強昏倒在了地上。

黑影從樹後走了出來,踢了一腳躺在地上的吳強,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剛才吳強下意識轉身伸手抓的那一下,正好抓到了他的臉上。他臉上雖然刷了一層清漆,但吳強的手法實在是太快了,而且力道也不小。此時他的臉上多了一個赫然的黑洞——他臉上的麵粉竟被吳強抓下了一大塊。

幸好,隻是臉上敷著的那層麵粉被抓到了,皮膚並沒受傷。

黑影鬼鬼祟祟地繞過了吳強,朝那輛插著鑰匙的摩托車望了一眼,吞了一口唾液,放棄了開走摩托的想法。

盡管摩托車的速度會很快,但隻要吳強醒過來,發現摩托車被騎走了,就會立刻通過警用電台報告車牌號,全城搜索這輛車。那是極端危險的!盡管摩托車能讓他盡快離開這裏,但他絕對不能那麽做。

那麽,要用什麽辦法離開這裏呢?

黑影根本沒有露出太過擔心的表情,他隻是默默地走在黑暗的樹蔭下,沿著盤山公路下行,走過一個彎道後,他停住了腳步,然後走下了路基。幾秒之後,他從路基旁的茂密樹叢裏,拽出了一輛破舊的山地自行車……

這輛山地自行車,也是他在幾天前,在人來人往的舊貨市場裏購買後,偷偷藏在路基下的。

02

坐在牌坊收費處裏的那位中年婦女,是個很忠於職守的大姐,思想作風過硬,從不徇私情,已經連續五年被評為公墓先進員工了。

收費大姐很早就注意到,早些時候想要闖入公墓的那個年輕男人將摩托車停在了路邊,然後一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香煙,一邊睜大眼睛監視著牌坊大門。

大姐很警惕地撥通電話通知了在墓園裏埋伏的警員組長。那位組長曾經下來看過一眼,一眼就認出站在路邊抽煙的那個男人是刑警隊的警員吳強,也是周淵易的得力幹將,知道他不是什麽壞人。但因為警局領導事前已經打過多次招呼,絕對不準無關人員進入墓園中,所以組長也不能擅自讓吳強進入,隻能拜托收費大姐多留意一下吳強的動靜。

也正因為警員組長的這句話,坐在收費處裏的大姐便每隔半分鍾就朝路邊瞧一眼。隻要看到吳強依然待在那裏,她心裏便會稍稍安穩一點,覺得自己沒有辜負警員組長的信任。

當收費大姐突然發現路邊煙頭的紅點消失了,連忙瞪大眼睛定睛一看,便驚詫地發現吳強正躺在路邊一動不動,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大姐知道出事了,立刻撥打電話通知墓園中的警員組長。組長又當即向周淵易作了報告。於是幾分鍾後,正一籌莫展的周淵易領著幾個警員狂奔著來到公墓大門的牌坊外,找到了昏死過去的吳強。

小高翻了一下吳強的瞳孔後,發現瞳孔散大,對光無反應,心室纖顫,便知道吳強是因為遭遇電擊而暫時休克了。他朝吳強的臉上潑了一瓶礦泉水後,吳強立刻就悠悠醒轉了過來。

聽完吳強的敘述後,周淵易並沒責備吳強擅自行動,而是一直垂頭緊盯著他的手指與地上的一團白色的膏狀物。吳強的指甲裏,殘留了他剛從那個黑影臉上抓下的麵粉,在地上,還有一團幹硬的麵粉,也是從黑影臉上抓下來的。

周淵易問:“你看到那個黑影的臉了嗎?”

清醒過來的吳強點了點頭,答道:“我看到了,那個人就是馮舒!”

確實,那個黑影從棺材裏躥出來時,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到他有著一張與馮舒一模一樣的臉,但是臉色卻因為塗抹了麵粉而顯得很是蒼白。

但周淵易聽到這個回答後,非但沒作出釋然的表情,反而更加眉頭緊蹙了。

“有什麽不對勁嗎?”小高問。

周淵易指著地上那團幹硬的麵粉,說:“如果潛藏在棺材裏的那個人,真的是馮舒,他隻需要在臉上塗抹薄薄的一層麵粉,就能騙過我們,讓我們以為他是詐屍了。而實際上,吳強從這個人的臉上抓下了這麽大一團麵粉,卻沒見到任何血跡,也就是說明這個人原本的臉型很消瘦,糊上了很厚一層麵粉後才裝扮出馮舒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吳強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時,周淵易一字一頓地答道:“也就是說,這個打扮成馮舒模樣躲在棺材中的人,應該根本就不是馮舒!”

這是一個驚人的結論,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怎麽可能呢?前麵所有的證據都表明凶案是馮舒一手策劃並實施的,現在怎麽又多了一個人呢?

那個躺在棺材裏假扮馮舒的人,究竟是誰?他為什麽要把自己打扮成馮舒的模樣呢?

周淵易百思不得其解,他覺得自己以前所有的推理都幾乎被顛覆了。

難道馮舒還有個同夥嗎?剛才出現在墓園棺材裏的人,就是他的同夥?

既然這個人不是馮舒,那麽煙酒回收店老板阿吉所看到的綁架小雯的人,會不會也不是馮舒呢?阿吉說過,那個貌似馮舒的男人,臉上不停地撲簌簌地掉落著臉皮,說不定掉下來的也是大塊大塊的麵粉呢。

就在周淵易陷入沉思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號碼非常陌生,看區號,應該是來自省城的電話。

這個電話是省城公安大學計算機學院打來的,接通後,忙碌了一夜的學院教授對周淵易說:“我們剛加了個夜班,直到現在才做完了手裏的工作。那塊你們送來的頭骨,經我們三維掃描得出數據後,在電腦裏進行了分析與還原,終於得出了死者生前的模擬頭像。周警官,你把你的傳真號碼或者電子郵箱告訴我吧,我馬上把模擬圖發給你。”

其實對於周淵易來說,現在死者的模擬圖像並不是那麽重要了。反正骨架上的DNA與在王盛洋家提取的毛發的DNA完全一致,這已經足以證明死者就是王盛洋。而且周淵易現在還在公墓裏,這裏又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天知道還要多久才可以回到警局,看到傳真來的模擬圖。

於是周淵易對公安大學的教授說:“麻煩你就用手機對模擬頭像拍張照,然後用彩信發到我的手機裏來吧。”

“手機的像素不太高哦……”

“沒關係,能看個輪廓就行了。死者的身份我們基本上已經確定了,你們這邊的模擬圖,主要是用來證實一下我們已經得到的結論。”

掛斷了電話,不到一分鍾,周淵易的手機就收到了公安大學發來的彩信。

當周淵易看到手機裏的圖片時,頓時張大了嘴,喃喃說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他以前的推理,再次被這張圖片完全顛覆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手機上的圖案雖然模糊,像素很低,但周淵易依然一眼就認出來,那具經DNA測試證實為王盛洋的骨架,複原出的頭像竟然根本就不是王盛洋,而是另一個人,另一個讓周淵易不敢相信的人。

——是馮舒。

也就是說,那副骨架本來就是馮舒,根本沒有什麽“無麵屍”的把戲。馮舒從最早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死在他自己的出租屋裏,全身血肉都被剔了下來,變作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他就是第一個受害者。

周淵易一直走了彎路,他以為死的人是王盛洋,而在幕後操作的人則是馮舒。

既然死的人不是王盛洋,那他又到哪裏去了?他失蹤了嗎?難道他才是一切罪案的元凶?但他一個建材公司的老總,盡管最後一個罹難者是他的肥婆妻子,但他怎麽又會與馮舒、小雯、三皮扯上關係呢?

為什麽骨架的DNA又會與在王盛洋家裏找到的毛發組織的DNA完全一致呢?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現在他的推理不再是幾乎被顛覆,而是完完全全被顛覆了。

周淵易隻覺得眼前冉冉升起了一團迷霧,而且這團迷霧還越來越厚,越來越令他迷惑。他感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成了無用功。整個事件不僅沒有漸漸被抽絲剝繭,反而變得更加迷離,讓人看不到真相。

他急需有人給他一個提示,但是,又有誰能提示他呢?

03

現在周淵易需要馬上做的事,就是給領導打電話,讓領導取消那張即將連夜發出的對馮舒的通緝令——馮舒死都已經死了,還通緝什麽呀?對一個死人進行通緝,做的更是無用功。

麵對電話裏領導詫異的疑問,周淵易足足用了十分鍾才說完了前因後果。

領導不愧是領導,聽完了周淵易的匯報後,立刻作出了指示:“首先,你要確定死者的真實身份,相信公安大學的教授們是不會錯的。那麽為什麽我們以前會錯認為死者是王盛洋呢?那一定是受到了犯罪者的誤導。當初確定王盛洋身份的是DNA測試,而現在的結論卻說明了DNA測試出現了差錯。也就是說,在王盛洋家中臥室裏找到的毛發,其實是馮舒的。馮舒的毛發為什麽會出現在王盛洋的臥室裏?這可能是破案的一個關鍵因素。另外,那具擁有兩個夾層的棺材是誰做的?既然馮舒已經死了,棺材又一直放在他家裏的臥室床底,就算是馮舒自己做的,那麽凶手也一定與他有著很密切的關係,所以才會知道棺材的秘密。”

周淵易點了點頭,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必須馬上去調查王盛洋與馮舒之間存在著什麽關聯。

是時候離開元寶山莊了,這裏已經沒有太多停留的價值。

公墓為警員們與送葬者準備了幾輛車,陳子言、莫風與周淵易、小高正好坐到了一輛轎車上。

陳子言一上車,就打開手機,不停鼓搗著。不過很快他的臉上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唉,怎麽一開車,手機就連不上網了?”畢竟是郊外,而且又在盤山公路上,不可能隨便哪裏都有手機信號的。

周淵易沉默了良久,還是向陳子言問道:“在你的小說裏,寫完了‘梳洗’、‘剝皮’、‘碾刑’之後,下一步你又準備寫什麽古代酷刑呢?在你的梗概裏,寫完這三章後,後麵的內容為什麽就語焉不詳了?”

陳子言笑了笑,說:“我是作家啊,梗概與樣章都是為了獲取合同,才發給出版社編輯與文友的。如果把所有的內容都發給別人,創意被剽竊了怎麽辦?要是出版社編輯把我的完整梗概交給其他人來寫,我又怎麽辦?所以後半截梗概語焉不詳,是我們作家的行規。”

“哦……”周淵易恍然大悟,但他還是追問,“你還沒跟我說,後麵你準備設計什麽樣的酷刑。你放心,我是警察,既不是編輯也不是作家,我不會剽竊你的創意的!”

陳子言眉頭緊蹙,有些尷尬地答道:“其實,後麵寫什麽樣的酷刑,我還沒有考慮好。有很多想法,比如活埋,比如斬首,比如宮刑,比如鋸割。但這些想法與前麵所寫的諸種酷刑相比,都顯得太稀鬆平常、善乏可陳。我有點後悔,不該在文章的一開始,就把這麽好的素材全都用了,搞得我後麵找不到合適的橋段了。我正準備一邊寫一邊搜集資料,等相關資料搜集完畢後,我最後再來確定之後的酷刑。”

那倒也是,小說的情節本來就應該呈螺旋式上升,循序漸進,才能讓故事散發出一層又一層的持續魅力。如果一開始就把最精彩的情節寫出來,後邊的情節卻明顯低緩,就會讓整個故事急轉直下,失去吸引讀者的砝碼。

小高也好奇地插嘴問道:“陳作家,你的資料都在哪裏搜集的?我在網上也看到了一些相關材料,但都沒你寫得那麽翔實逼真。”

陳子言露出了自豪的表情:“資料大部分是我在圖書館裏找到的。圖書館中有著浩如煙海的相關資料,隻有一個優秀的作家才知道如何從海量的資料中擷取有用的東西,並整理合並在一起,加上豐富的想象力,用自己的語言組織出來。”

公墓的轎車首先送周淵易與小高回到警局,兩人脫掉了那身令人尷尬的深藍色土布縫製的對襟無領長衫,換了便服。之後,周淵易又吩咐公墓的司機將陳子言與莫風分別送回了家。

等公墓的轎車駛離警局後,周淵易便開著警車,按照案件檔案上登記的地址,來到了馮舒所住的地方。

馮舒住在城市中心一個花園小區中的大樓裏。當車停在小區外時,小高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他對周淵易說:“呃……王盛洋和他老婆趙雅雪也住在這個小區裏。你讓我派手下來搜集王盛洋的毛發時,說的地址就是這個小區。”

因為馮舒是死在出租房裏,到他住宅附近來了解情況,也是周淵易手下的警員來執行的,加之以前並未留意到馮舒之死與王盛洋、趙雅雪的關聯,所以周淵易也沒留意到這一情況。

他再次拿出馮舒被殺案件的檔案,又取出王盛洋失蹤案的檔案,進行比對後,才發現他們不僅住在一個小區裏,還住在同一幢樓中。馮舒住在大樓的二十一樓,而王盛洋與趙雅雪住在三十樓。

周淵易很懊惱,為什麽以前沒發現這個疑點呢?他一直為王盛洋與馮舒的關係而苦惱,這兩人住在同一幢大廈裏,說不定以前就認識了。

在大廈的物業管理處,周淵易亮出證件後,向物業管理人員了解了相關情況。

物業管理人員證實,馮舒在這裏住了兩年,而王盛洋也幾乎是同時入住的。

在大廈底層有電話語音門禁,如果客人不是與業主一起回來的話,就隻能在樓下通過專線語音係統向拜訪的業主證明身份後,才能通過門禁。門禁就在物業管理處旁邊,物業管理人員回憶,兩年來幾乎從來沒人與馮舒一起回來過,也沒人通過底層的專線語音係統找馮舒開過門禁。

在物業管理人員的陪同下,周淵易用警方專用的萬能鑰匙打開了馮舒家的防盜門,並對室內進行了仔細的搜索。

在屋裏的儲藏室裏,周淵易找到了一個裝滿了各種木工用具的箱子,裏麵的榔頭、扳手、老虎鉗都有使用過的痕跡。

而在馮舒的臥室裏,周淵易看到馮舒的床非常高,床板離地足有一米二左右——毫無疑問,他把床做得這麽高,就是為了按照“黑沙族”的傳統習俗,在床下擱置那口長兩米高一米的紅漆棺材。

周淵易不禁暗忖,睡這麽高的床,床下還擺著一具陰森的棺材,馮舒能睡得舒服嗎?就算他能睡得舒服,以後他結婚後,他的伴侶能接受床下的秘密嗎?難怪這兩年來他從來沒帶任何陌生人回過家,甚至還在郊區租下一間小屋與不同身份的女人尋歡作樂。

據物業管理人員回憶,馮舒是在一個深夜搬進大樓的,當時搬進了一個用報紙遮掩得很嚴實的木箱子,木箱子特別長特別高也特別沉。現在想起來,那個木箱子裏擱著的,應該就是那具紅漆棺材吧。

當時馮舒之所以要做得如此隱秘,自然是因為半夜搬入棺材實在是太過於驚世駭俗了,必須要掩人耳目才行。

而除此之外,在馮舒的房間裏,就找不到其他什麽可疑的地方了。

檢查完馮舒的家,就該去檢查王盛洋與趙雅雪的家了。趙雅雪已經死了,但王盛洋隻是失蹤,生死未卜。按道理說,搜查王盛洋的家,必須申請搜查令才行。但周淵易估摸王盛洋短時間內是不會出現的,而且還擔心申請搜查令會耽誤時間,所以他決定立刻去王盛洋家裏看一看。

周淵易與小高出了馮舒家,就與陪同的物業管理人員一起走入電梯,按下了三十樓的按鈕。電梯平穩地上升,十多秒後,電梯停在了三十樓。周淵易剛走出電梯門,那個物業管理人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管理人員接通電話,一聽到電話那頭說出的話後,臉上頓時變了顏色。

“怎麽了?”周淵易問。

管理人員蒼白著一張臉,戰戰兢兢地問:“周警官,您剛才跟我說,王盛洋失蹤了?”

周淵易點了點頭。

管理人員這才聲音顫抖地說道:“我上來前,也給我的同事說了王盛洋失蹤的事。現在,我的同事打電話上來了。同事告訴我,王盛洋就在樓下,他馬上也要上樓了。”

04

“叮”的一聲之後,大廈三十樓走廊上的電梯門打開了,提著一個行李箱的王盛洋剛走出電梯,便看到自己家的房門外站著一個物業管理人員與兩個英氣逼人的年輕人。

“你是王盛洋吧?”其中一個年輕人很有禮貌地開口問道。

王盛洋感覺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很是銳利,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他的五髒六腑。盡管如此,王盛洋還是點了點頭,答道:“是的,我就是王盛洋。”

“久仰,久仰。”年輕人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張證件——他們是警察。為首的一個名叫周淵易,還是刑警大隊的副隊長。

“出了什麽事?你們警察怎麽會來找我?”王盛洋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的妻子趙雅雪,今天出事了。還有,我想問問你這兩天到哪裏去了?你必須向警方提供你準確無誤的行蹤。”

王盛洋反問:“趙雅雪出事了?出什麽事了?車禍嗎?”

“請節哀順變,你妻子死了。不是車禍,是謀殺。”周淵易冷冷地答道。

巨大的驚駭之下,王盛洋手裏拎著的行李箱頓時落在了地上,從摔開的箱蓋裏露出了裏麵裝著的短褲、墨鏡、防曬霜與一支治療哮喘的噴霧劑。

回到自己家裏,已經恢複平靜的王盛洋,看上去並不像周淵易想象中的那麽失魂落魄。相反,他還有一些氣定神閑,甚至還從臥室的床頭櫃裏翻出了一根雪茄,點上後美美地吸了一口。

王盛洋的這種舉動令周淵易很是不滿,但聯想到趙雅雪那肥胖不堪的模樣與狹窄的心胸,他也能理解王盛洋現在為什麽會這麽做——趙雅雪死了,那家非凡建材公司以後就名正言順地成了王盛洋的,而且他從此也能合法泡妞了。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王盛洋也擁有謀殺妻子的動機。

所以,周淵易開門見山地問道:“王先生,請恕我冒昧,但我想請問一下,你平時與妻子的關係如何?”

王盛洋微微一笑,答道:“事實上,對於趙雅雪,我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我們之間的這段婚姻,是令人窒息的。現在她死了,對我來說正是一種解脫。不過,我向你們發誓,我與她的死絕無任何關係!”

趙雅雪不僅是個醜陋肥胖的女人,而且還心胸狹窄,她總是企圖從各方麵控製丈夫。王盛洋每天出門的時候,身上的錢絕對不會多於五十塊,因公外出的時候還常常發現有身份不明的人跟蹤他——那是趙雅雪為了防止他婚外情而雇傭的私家偵探。

但讓趙雅雪無法預料的是,她對王盛洋的禁錮愈是嚴密,王盛洋反而愈是渴望自由。

王盛洋不可避免地有了情人,甚至可以說他是被趙雅雪逼到外麵找情人的。趙雅雪平時喜歡睡懶覺,但公司必須正常運作,所以每天早晨八點,王盛洋就會準時開車去上班。而趙雅雪雇傭的私家偵探隻是在王盛洋外出或下班後跟蹤他,但卻忽略了他上班前的那段時間——這也是所有私家偵探都常犯的錯誤,屬於邏輯上的一個盲點。

因此王盛洋總是利用早上離家後這段短暫的時光與情人幽會。他常戲謔地對情人說:“什麽叫‘一日之計在於晨’?這就叫‘一日之計在於晨’。什麽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就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聽到這句話後,情人總是嬌喘籲籲地回答:“那我這隻早起的蟲子,不是倒了大黴,被你這早起的鳥兒給吃了?”

對此,王盛洋通常都會報以大笑,然後送給情人更為熾熱的吻。

但是,最讓王盛洋擔心的一件事終於出現了,情人在一周前對他說,她懷孕了。而且,她想生下來。

如果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那麽王盛洋必須與趙雅雪離婚,然後與情人結婚,才可以給孩子一個名分。

如果和趙雅雪離婚,王盛洋隻能淨身出戶,一分錢都拿不到,因為在他們結婚時,趙雅雪就曾經做過婚前財產公證,公司、房產與存款都是趙雅雪的。一旦離婚,王盛洋什麽都拿不到。

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錢,情人還會愛他嗎?沒有錢,又拿什麽來撫養孩子?

離婚後,自己自然得離開建材公司,租房子要花錢,購買鍋碗瓢盆要花錢,就算買一卷衛生紙,花的也是自己的錢。以後有了小孩,更是平添一個無底洞,天知道還要花多少錢。

王盛洋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常常會無緣無故地發呆。有時他坐在辦公室裏,盯著雪白的牆壁會發整整一上午的愣;有時會將車停在紅燈前,直到後麵的車不停地按喇叭,才發現交通燈已經變成了綠燈。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何種選擇,也正因為他最近一直精神恍惚,所以才會在家裏奉趙雅雪之命逗狗時,右手被狗咬了一口而纏上繃帶。

他不願意整日麵對醜陋肥胖的趙雅雪,也沒有勇氣麵對情人與情人腹中的孩子。他想了很久,決定一個人清靜一下。

於是前一天,也就是唐憶菲在公司負二樓遭遇蒙麵人襲擊之後,王盛洋下班走出公司,他沒有開車,而是步行至附近的商業街上隨意溜達著。他剛來到步行街,就收到了一張旅遊公司發來的廣告傳單,傳單上寫著“元寶山野營公園夏季特價酬賓”幾個字。

王盛洋從廣告上得知,郊區有一座元寶山,因為山勢形似一塊金元寶而得名,著名的元寶山莊公墓就坐落在那座山的一麵山坡上。在距離公墓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新開發的另類景點,叫元寶山野營公園。之所以說這個景點另類,是因為公園位於元寶山的山坳中,根本沒有什麽好看的風景,隻有一大片綠茵茵的天然草坪,白天可以玩玩滑草之類的遊戲,到了晚上就成了一處野營場。

元寶山野營公園會向遊人出租情侶雙人帳篷——公園裏的帳篷都是特別定做的,布料特別厚,不僅可以防雨防風,還有很好的隔音效果。這樣的帳篷非常受年輕情侶的青睞,畢竟租用帳篷的費用比去酒店開房便宜多了,如果遇到有滿天星空的夜晚,還會浪漫得一塌糊塗。

所以盡管這處公園距離公墓很近,但一到夜晚,草坪上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情侶雙人帳篷。

王盛洋心動了,他倒並不是想叫情人一起去野營公園租用雙人帳篷在草地上幽會,而是想一個人靜靜心。今天白天的天氣很好,晚上應該可以看到星星,或許還能看到久違的流星。聽說對著浩瀚天際中墜落的流星許願,會特別靈驗的。也許流星會幫助他作出難以抉擇的決定。

王盛洋懶得回公司取車,幹脆打了個車,向元寶山野營公園駛去。下車後,便在公園管理處租用了一頂帳篷。不過,他要的是單人帳篷——付了車費,他身上隻有三十塊錢,隻夠租用一頂單人帳篷。

他所做的一切,既沒有跟趙雅雪說,也沒和情人打電話。但他知道,趙雅雪肯定會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因為當他鑽進出租車的時候,就看到趙雅雪雇傭的那個私家偵探也打了輛車,跟在了自己身後。即使是租用帳篷的時候,他也看到那個私家偵探正躲在偏僻的角落裏鬼鬼祟祟地偷窺著他。

王盛洋知道,私家偵探所花費的這些錢,日後都會在趙雅雪那裏得到報銷,再加上每天跟蹤的酬金,想必私家偵探得到的好處也不算少。

聯想到每天自己身上隻有可憐的五十塊錢,王盛洋就感覺到極度的不平衡,所以他決定給這個私家偵探一點難堪。

在草坪一側安置好帳篷後,王盛洋忽然轉過身,徑直朝那個私家偵探走了過去,對他說:“朋友,我身上沒錢了,借我一百塊。回頭你找我老婆報銷去吧。”

那個偵探被跟蹤對象識破後,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這可是私家偵探的大忌。但他最終還是摸了一百塊錢遞給了王盛洋,然後神情尷尬地扭頭躲到了更偏僻的角落中。

此時,王盛洋已經不再懼怕私家偵探去給趙雅雪打小報告了。就在他安裝帳篷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享受自由是一件多麽令人愉悅的事,他以前所過的日子,是多麽的沒有意義。

他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要與趙雅雪分手,他要與情人永遠在一起。沒錢又有什麽關係?他還年輕,他有的是時間,他一定能白手起家,為情人與自己的孩子創造一個美好的未來。

當他想通這一點後,依然沒有給情人打電話。他知道在情人身邊,還有另外一個男人陪著她,他不方便打電話過去。有時候,不僅自己要作出抉擇,情人也需要作出抉擇的。

前天整整一夜,王盛洋都沒睡覺,他一直躺在帳篷外的草坪上,看著天上的星星,等待著流星的出現。直到淩晨五點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流星,然後他向著流星墜落的方向,許下了心願——他期盼著情人作出與他同樣的抉擇。

隻要與情人能夠如願地在一起,那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王盛洋許完願的時候,他朝遠處看了一眼,發現那個私家偵探也沒睡覺,正熬紅了眼睛,偷偷監視著他。

王盛洋笑了笑,鑽進了帳篷,無憂無慮地睡了起來。沒有壓力的睡眠,變得格外輕鬆。隻過了幾秒,他就陷入了甜美的夢鄉中。

他真後悔,如果能早點想通這件事,他就不用再在趙雅雪身邊待那麽久,遭那麽多的罪了。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相信,這一覺我一直睡到了昨天晚上天黑,其間一次帳篷都沒出過,就連廁所也沒上。離開公園後,我覺得自己餓得渾身無力,於是回到市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著私家偵探給我的那一百快錢,去吃了一頓價值八十塊的自助餐,哈哈!”說到這裏的時候,王盛洋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

“王先生,我必須坦率地告訴你,在你自稱沒有出過帳篷的這段時間裏,市內發生了一連串的凶殺案件。作為例行詢問,請問有人能夠證明你一直沒出過帳篷嗎?”周淵易很嚴肅地問道。

王盛洋坦然答道:“我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夠證明我一直待在帳篷裏,你不妨去詢問一下那個私家偵探吧,他很敬業,說不定就連我睡覺的時候,他都赤紅著一雙眼睛不眠不休地監視著我。”

“嗯,我會去調查的。你知道那個私家偵探的名字嗎?”

王盛洋想了想之後,答道:“我偷看過趙雅雪的電話本,那個私家偵探叫吳畏。他開了一家叫做‘邦德商務調查事務所’的私家偵探所。你們應該可以在趙雅雪的電話本裏找到吳畏的電話號碼。”

周淵易不由得愣了愣,邦德商務調查事務所?吳畏?怎麽這麽巧?怎麽趙雅雪正好請了個熟人來監視王盛洋?

但隨即他又問出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

“你說過,與趙雅雪結婚後,你每天身上的錢都不會超過五十塊,那你哪來的錢與情人交往呢?另外,出於案情考慮,我希望你說出你那位情人的名字。你放心,警方會保護你的個人隱私,不該向公眾透露的,絕對會守口如瓶。”

王盛洋笑了笑,說:“現在趙雅雪都死了,我還有什麽必要去隱瞞情人的名字呢?而且這兩個問題我可以同時回答的。我的情人就是公司的采購員唐憶菲,她既然是采購,自然會從廠商那裏得到不少的回扣,我們正是用這筆錢來維持約會開支的,我們甚至還用這筆錢在市區買了一套小戶型。當然,房子的產權本上,寫的是唐憶菲的名字,我必須給她一點信心。嗬嗬,警察同誌,你們千萬不要去追究唐憶菲的貪汙行為,她所做的事,都是得到了我的同意的。公司現在已經是我的了,隻要我放棄追究,她就不會觸犯刑律。”

聽到唐憶菲的名字,周淵易不禁吃了一驚。

唐憶菲?她不正是陳子言的女友嗎?她懷孕了?懷的還是王盛洋的孩子?周淵易真是為陳子言感到不值,同時心中也產生了對王盛洋的鄙夷之情。

而唐憶菲與王盛洋從廠商那裏拿到的回扣,竟然多到可以買下一套小戶型?看來這家非凡建材公司的生意還真是不錯。

“還有一個問題,你從野營公園回城後,是直接回家的嗎?”周淵易想弄清元寶山莊公墓發生變故的時候,王盛洋有沒有不在場的證明。

“我昨天晚上回城後,吃完自助餐,就直接去唐憶菲家了。她男朋友——是個作家,叫陳子言——昨天晚上要去為一個朋友出殯,所以我才有機會到憶菲家裏與她幽會。真是好笑,居然會在深夜送殯。直到剛才,我才離開了唐憶菲家,直接回到了這裏,然後就碰到了你們。”

呃,陳子言去為馮舒送葬,他的女友卻在與王盛洋幽會……真是太具諷刺意味了!

現在,周淵易最疑惑的,就是為什麽會在王盛洋的臥室裏找到馮舒的毛發。

所以周淵易轉過頭來,問小高:“昨天你手下是在哪個房間搜集毛發的?”

小高指了一下裝修豪華的主臥,說:“是在那間屋——王盛洋是男主人,當然得在主臥室內搜集毛發啊!當時趙雅雪不在,我手下是在小區保安的陪同下,在臥室裏搜集毛發的。”

周淵易又回過頭問王盛洋:“平時你都住在這間屋裏嗎?”

王盛洋卻搖了搖頭,笑著說:“雖說死者為大,但我依然要在這裏說一句對趙雅雪不敬的話——嗬嗬,一看到她,我就沒胃口。和她躺在一張**睡覺,與和豬躺在一起又有什麽區別呢?那隻會讓我感到惡心!所以我平時夜裏總在書房裏上網,上完網就在書房裏的沙發上睡覺。即使偶爾趙雅雪想找我求歡,我們也是在書房裏解決問題的。”

真是可笑,放著臥室裏豪華的大床不用,卻委屈自己睡沙發。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與趙雅雪結婚呢?說起來,他還不是看中了趙雅雪的錢財,所以才自作自受,有了這樣一段令人窒息的婚姻?

人這一輩子,究竟是應該坐在奔馳車裏哭泣,還是應該坐在自行車上開懷大笑?這是一個問題,一個值得慎重考慮的問題。選擇不同,得到的結果自然就不同。既然王盛洋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他就必須要接受這樣的苦果,誰也怨不了誰。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也正如王盛洋所說的那樣,在書房的電腦旁,確實有一張很窄的橘紅色沙發。沙發雖然很柔軟,樣式也蠻時尚,但每天都睡在這裏,顯然也不是一件令人愜意的事。

“那麽,你有多久沒在主臥室裏睡覺了?”周淵易竭力壓抑住心中的惡心,問道。

王盛洋扳了扳手指,答道:“大概有三個月了吧……”

既然王盛洋已經三個月沒在臥室裏睡覺了,那麽在臥室裏提取的毛發,並不是王盛洋的,而是另一個人——馮舒的。

可是,馮舒的毛發為什麽會出現在臥室裏呢?難道他曾經與趙雅雪在那張**共寢過?他就那麽饑不擇食?周淵易聯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咖啡店裏見到趙雅雪時,趙雅雪麵對帥哥流露出的色迷迷的模樣,以及她財大氣粗、盛氣淩人的個性,能讓馮舒躺上她的床,也並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為了證實這一點,周淵易問道:“那你妻子平時的私生活怎麽樣?”

王盛洋臉上不禁浮現出苦笑,他答道:“雖然她把我看得很嚴,但她的私生活卻混亂不堪。她經常去酒吧拿錢找帥氣的小男人,有時還會趁著我出差談業務,帶男人回家。”

“你不管嗎?”

“我怎麽管?”王盛洋苦笑著反問。

“那你妻子認識馮舒這個人嗎?”

“馮舒?馮舒是誰?”王盛洋詫異地反問。

看來王盛洋並不認識馮舒。

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看來娶個有錢並肥胖的女人,也並不是什麽好事。

於是周淵易結束了與王盛洋的對話,合上筆錄本,告辭後和小高一起走出了王盛洋的家。

現在最後悔的人,就是小高。如果自己的手下去王盛洋家提取毛發組織時,他多提醒幾句,不僅要在王盛洋的臥室裏提取,還應該去王盛洋的辦公室提取,那麽就不會出現這樣離奇的差錯了。

唉,可世上哪有後悔藥吃?

在那時,誰又會想到王盛洋會與這樁連環謀殺案扯上關係呢?真是世事難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