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
作家要對語言有特殊的興趣,對各地方言都有興趣,能感覺、欣賞方言之美,方言的妙處。
上海話不是最有表現力的方言,但是有些上海話是不能代替的。比如“辣辣兩記耳光!”這隻有用上海方音讀出來才有勁。曾在報紙上讀一紙短文,談泡飯,說有兩個遠洋輪上的水手,想念上海,想念上海的泡飯,說回上海首先要“殺殺搏搏吃兩碗泡飯!”“殺殺搏搏”說得真是過癮。
有一個關於蘇州人的笑話,說兩位蘇州人吵了架,幾至動武,一位說:“阿要把倷兩記耳光搭搭?”用小菜佐酒,叫做“搭搭”。打人還要征求對方的同意,這句話真正是“吳儂軟語”,很能表現蘇州人的特點。當然,這是個誇張的笑話,蘇州人雖“軟”,不會軟到這個樣子。
有蘇州人、杭州人、紹興人和一位揚州人到一個廟裏,看到“四大金剛”,各說了一句有本鄉特點的話,揚州人念了四句詩:
四大金剛不出奇,
裏頭是草外頭是泥。
你不要誇你個子大,
你敢跟我洗澡去!
這首詩很有揚州的生活特點。揚州人早上皮包水(上茶館吃茶),晚上“水包皮”(下澡塘洗澡)。四大金剛當然不敢洗澡去,那就會泡爛了。這裏的“去”須用揚州方音,讀如kì。
寫有地方特點的小說、散文,應適當地用一點本地方言。我寫《七裏茶坊》,裏麵引用黑板報上的順口溜:“天寒地凍百不咋,心裏裝著全天下”,“百不咋”就是張家口一帶的話。《黃油烙餅》裏有這樣幾句:“這車的樣子真可笑,車軲轆是兩個木頭餅子,還不怎麽圓,骨魯魯,骨魯魯,往前滾。”這裏的“骨魯魯”要用張家口壩的音讀,“骨”字讀入聲。如用北京音讀,即少韻味。